第285章 285.姊遇困境,弟暖人心
晚饭的炊烟刚散,暮色就漫进了林家所在的村子。
林晓峰正帮着娘王翠兰收拾碗筷,瓷碗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在屋里响着。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悄悄的脚步声,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他抬头一看,是姐姐林婉秋,她手里拎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
头埋得低低的,额前的碎发乱蓬蓬地贴在脸上,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
跟平时爱说爱笑、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模样判若两人。
“婉秋姐,你咋来了?”
林晓峰赶紧放下手里的碗,快步迎了上去:
“快进屋坐,俺刚烧了热水,给你倒杯暖暖身子,外头风凉。”
林婉秋勉强扯出个笑,嘴角却没力气往上扬,跟着林晓峰进了屋。
把布包轻轻放在炕沿上,手还攥着包带没松开。
只是站在原地搓着手,指节都泛了白,像是有满肚子话堵在喉咙口,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王翠兰看她这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紧擦干手走过去,拉着她的手:
“闺女,咋了这是?是不是在婆家受委屈了?跟娘说说,娘给你做主。”
林婉秋被娘温热的手一握,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声音哽咽得像被堵住的水管:
“娘,俺、俺最近太倒霉了……”
话没说完,就忍不住抽泣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带着手里的布包都跟着晃。
看得林晓峰心里也酸酸的,像塞了把湿棉花。
“别急,慢慢说,有啥事儿跟俺们说,娘和晓峰都在呢,天塌不下来。”
王翠兰掏出自家缝的粗布手帕,轻轻帮林婉秋擦了擦眼泪,把她拉到炕边坐下。
又转身去灶房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里:
“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有啥难处咱们娘仨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扛着强。”
林婉秋双手捧着搪瓷杯,杯壁的暖意顺着指尖往心里钻。
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滴在杯沿上溅起小水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复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开口:
“前几天俺家丢了五块钱,那是俺攒了半个月的工钱,本来想给娃买件新棉袄,眼看天要冷了,旧棉袄都短了一截……
俺把家里翻遍了,床底下、箱子缝里、衣服口袋里都找了,就是没找着。
俺当家的还说俺粗心,把钱弄丢了,俺俩吵了一架,俺心里委屈得慌……”
“五块钱?”
王翠兰吃了一惊,手里的帕子都停在了半空:
“咋这么不小心?是不是放忘了地方?再好好找找,说不定是压在哪个旧衣服底下,或者塞在炕席缝里了,有时候忙起来就记混了。”
林婉秋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裤子上晕开小湿痕:
“俺找了三遍了,连娃的玩具筐都翻了,就是没有。
他还说俺乱花钱,可俺一分钱都没乱花,连块糖都没给娃买过……”
林晓峰坐在旁边的木凳上,看着姐姐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他知道,在1980年,五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能买二十多斤玉米面,够一家三口吃小半个月。
更别说姐姐是要给孩子买过冬棉袄的钱,那是实打实的刚需。
他站起身,拍了拍林婉秋的肩膀,声音放得柔:
“姐,你别着急,钱丢了咱们再挣,别跟姐夫吵,伤了夫妻感情不值当。
说不定过几天它自己就冒出来了,俺以前也把钱放忘了,后来洗旧衣服时从口袋里摸出来了。”
林婉秋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可刚止住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声音带着颤:
“不光是丢了钱,俺在林场的工作也出了岔子。
昨天场长说林场要检修机器,给俺们放半个月假,这半个月没活干,就没工钱拿。
俺家里本来就紧巴,这下更没着落了……
俺想出去找零活,可这时候哪有那么多零活?家家户户都在忙秋收,没人雇人。
俺看着娃冻得缩脖子,心里就像针扎似的……”
王翠兰叹了口气,拍着林婉秋的手背,眼里满是心疼:
“闺女,苦了你了。别担心,娘这儿还有点积蓄,是平时攒的鸡蛋钱,你先拿去,给娃买棉袄要紧,别让娃冻着。”
说着,就要往里屋走,想去翻藏钱的木匣子。
林晓峰赶紧拦住娘:
“娘,不用您的钱,俺这儿有。”
他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沓零钱,数出十块钱,递到林婉秋面前:
“姐,这钱你拿着,先给娃买件厚棉袄,剩下的留着买米买面。
别跟俺客气,咱们是一家人,你的难处就是俺的难处,分啥你的我的。”
林婉秋赶紧摆手,把钱往回推,手都在抖:
“俺不能要你的钱,你挣钱也不容易,天天上山跑,晒得黑黢黢的,还要给家里买东西,俺咋能拿你的钱?”
“姐,你就拿着吧。”
林晓峰把钱塞进她手里,指尖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凉:
“俺最近上山挖天麻、找野蜂蜜,卖了不少钱,这十块钱不算啥。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你上班领了工钱再还俺也成。
但娃的棉袄不能等,这几天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冻着娃可就糟了。”
王翠兰也在一旁劝,拉着林婉秋的手:
“闺女,你就拿着吧,晓峰说得对,娃的身子最要紧。
等以后你日子好了,再还也不迟,咱们娘俩还分啥里外?”
林婉秋看着手里的十块钱,纸币被攥得发皱,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暖的,砸在钱上晕开小圈:
“俺、俺谢谢你们……俺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俺这当姐的,还让弟弟操心……”
林晓峰笑了笑,坐在她旁边:
“姐,跟俺还客气啥?咱们是一奶同胞的姐弟。
对了,你说林场放假半个月,其实也不用愁,这半个月你可以跟俺一起上山找野货——挖点荠菜、马齿苋,采点蘑菇,或者找天麻,拿到镇上卖,也能挣不少钱。
俺前几天挖的天麻,在镇上药材铺卖了八块钱一斤,比你在林场一天挣的还多呢。”
林婉秋愣了愣,眼里闪过点光,又很快暗了下去:
“上山找野货?俺也能行吗?
俺从来没上过山,连野菜都认不全,怕挖错了有毒的,还怕遇到野猪、蛇啥的,俺胆子小……”
“咋不行?有俺呢!”
林晓峰拍了拍胸脯,声音透着底气:
“俺带你上山,教你认野菜——荠菜叶子有锯齿,马齿苋茎是红的;教你认天麻,它的叶子像竹叶,长在背阴坡;再教你认能卖钱的蘑菇,保证错不了。
而且俺还有大白熊帮忙,它能感知危险,要是有蛇或者野兽,它早早就预警了,有它在,安全得很。
你要是愿意,明天就跟俺一起去,咱们先挖点荠菜,这玩意儿镇上的饭馆最爱收,说纯天然的,给的价钱也不低,一斤能卖五毛钱呢。”
林婉秋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蒙尘的灯被擦了擦,有了光:
“真的能卖钱?俺以前在村里也挖过荠菜,都是自己吃,没想到还能换钱。
要是真能行,俺就跟你一起去,总比在家坐着愁强,能挣一点是一点。”
“当然能卖钱!”
林晓峰笑着说,语气更笃定了:
“镇上的‘向阳饭馆’每次都收俺的野菜,说俺的野菜干净,没打农药。
挖荠菜也不难,只要认得,一个上午就能挖一筐,能卖两三块钱,比你在家愁着强多了。
你明天跟俺去,保证你能学会,还能挣着钱。”
王翠兰也跟着高兴,拍着林婉秋的手:
“对呀闺女,跟晓峰一起去上山,既能挣钱,还能散散心,比在家闷着愁眉苦脸强。
你看你这几天,脸都瘦了一圈,得好好补补。
明天娘给你们烙菜团子,带上山当午饭。”
林婉秋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还有点浅,却比之前的愁容好看多了:
“俺听你们的,明天就跟晓峰一起去。
俺也想通了,光愁也没用,得自己动手挣钱,不能总靠别人帮衬,俺也有手有脚的。”
林晓峰欣慰地笑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这就对了嘛!姐,你别担心,有俺在,保证让你这半个月能挣够生活费,说不定还能多攒点,给娃买两双新鞋。
等你上班了,要是还想挖野货卖,俺也能带你去,咱们姐弟俩一起挣钱,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林婉秋看着弟弟,眼里满是感激,声音也软了:
“俺真没想到,俺遇到难处,你能这么帮俺。
以前俺还总担心你上山打猎不安全,现在看来,是俺瞎担心了——你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还能帮衬家里,娘没白疼你。”
林晓峰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耳朵尖有点红:
“姐,俺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帮衬家里是应该的。
以前你总把好吃的留给俺,现在轮到俺照顾你了。
以后不管你遇到啥难处,别自己扛着,跟俺说,咱们一起想办法,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王翠兰看着姐弟俩,眼里满是欣慰,嘴角都扬了起来:
“俺这俩娃,真是长大了,都懂事了。
以后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日子肯定能过得红红火火的。
婉秋,你也别太难过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只要肯下力气,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林婉秋点了点头,喝了口热水,暖意从喉咙滑到心里,把之前的委屈和焦虑都冲散了不少。
她看着手里的十块钱,又看了看满脸关切的娘和弟弟。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好好跟弟弟上山找野货,多挖点野菜,多卖些钱,不让家人失望,也让自己的日子有点奔头。
林晓峰没有简单地“给钱了事”,而是提出带姐姐上山找野货,这背后藏着他的细心。
既解决了短期的收入问题,又给了林婉秋“靠自己挣钱”的底气,避免她觉得亏欠。
这种“授人以渔”的帮助,比单纯的物质支援更有力量,也让姐弟俩的感情在共同面对困难时愈发深厚。
在那个物资匮乏、生活不易的年代,家庭的温暖是战胜困境的最大底气。
王翠兰的心疼、林晓峰的担当,像一束暖光,照亮了林婉秋低落的心情。
也正是这份浓浓的亲情,让每个身处难处的人都能重新鼓起勇气——知道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再难的日子也能扛过去。
晚饭过后,天已经黑透了,屋里点上了煤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墙。
林晓峰又跟林婉秋详细说了上山要带的东西,生怕她漏了:
“明天你穿件厚点的粗布褂子,山上比村里冷,风也大,再带个结实的布袋子,用来装野菜。
俺会带上镰刀和小铲子,还会给大白熊带两个窝头,它帮着找野货,也得给它吃的。
咱们早点出发,争取挖一上午,中午就去镇上卖,赶在饭馆收菜之前把野菜送过去。”
林婉秋听得认真,一边点头一边记在心里,手指还在布包上轻轻划着:
“俺知道了,俺明天天不亮就起来收拾,肯定不耽误事儿。
俺还会带个水壶,装上凉白开,省得在山上渴着。”
送林婉秋出门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银闪闪的光洒在地上,像铺了层薄霜。
林晓峰看着姐姐的背影慢慢走远,心里暗暗想:明天一定要好好教姐姐认野菜,让她多挖点,多卖些钱,让她高兴起来。
他知道,只要一家人互相帮衬,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回到屋里,王翠兰看着儿子,脸上满是笑容,眼里都透着光:
“俺家晓峰真是长大了,懂得心疼姐姐,还会想办法帮衬家里,娘真为你高兴。”
林晓峰笑了笑,坐在娘旁边的炕沿上:
“娘,这都是俺应该做的。咱们是一家人,就该互相帮忙。
以后俺会更努力挣钱,让您和爹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省吃俭用,也让姐姐他们不用再为钱发愁。”
王翠兰摸了摸儿子的头,手上的老茧蹭过他的头发,满是慈爱:
“好,好,娘相信你。快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山呢,别熬太晚了。”
林晓峰点了点头,洗漱过后就上炕休息了。
躺在床上,他心里还在盘算着明天的事:先带姐姐去挖荠菜多的地方,教她认清楚,再找几丛马齿苋,中午去镇上卖了,让她亲眼看看能挣多少钱,也好让她更有底气。
他相信,只要姐姐重新振作起来,日子肯定会越来越有奔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