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石板旋涡
第二天的太阳，比第一天更毒。
甘峰只感觉自己的面板正在被一寸寸烤干，嘴唇早已裂开，渗出的血珠瞬间就被蒸发。他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陷进滚烫的沙子里，又费力地拔出来。
世界在他的视野里晃动，金色的沙海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抹绿色。
那几乎不像是幻觉，他停下脚步，用力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抹绿色越来越清晰，逐渐扩充套件成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高大的棕榈树，浓密的灌木，甚至能看到清澈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他仿佛听到了潺潺的水声，感受到了风中带来的湿润凉意。
“水……”
甘峰的喉咙里挤出这个沙哑的音节，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太巧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理智在他的脑海中发出尖锐的嘶鸣：那是假的！是海市蜃楼！
可他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干渴的身体在疯狂叫嚣，催促他冲向那片生命的源泉。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他太累了，太渴了，太饿了。
他需要休息，需要补给，哪怕只有一口水。
甘峰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盯着那片绿洲，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
一步。
两步。
就在他即将迈出第三步，彻底放弃抵抗，奔向那片虚假的希望时，胸口，那枚黯淡的金色印记，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是阿骨在用它最后的力量提醒他，甘峰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他停住了。
双脚死死地钉在滚烫的沙地上，额头上青筋暴起，全身的肌肉都在因为对抗本能而剧烈颤抖。
他看着那片近在咫尺的绿洲，看着那清澈的湖水，然后，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对自己说。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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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意志的拒绝，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化。
那片诱人的绿洲，如同融化的蜡像，开始扭曲、变形。翠绿的树木枯萎成漆黑的焦炭，清澈的湖水化为一滩冒着恶心气泡的粘稠黑泥。
空气中湿润的凉意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一片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沼泽，取代了绿洲的位置。
无数惨白的手臂从黑泥中伸出，无声地抓挠着，仿佛要将一切都拖入深渊。
甘峰的心脏狠狠一抽，怎么又整这出。
他认得这种感觉。
这是“心死”试炼的延续！摩罗斯的手段，阴魂不散！
它不仅剥夺了他的力量，还要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他！
“滚开！”
甘峰爆发出嘶哑的怒吼。
“这些都是假的！给我滚开！”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荒漠中回荡，却无法撼动眼前的景象分毫。那片恐怖的沼泽反而更加真实，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混杂着硫磺和腐肉的腥臭，直冲天灵盖。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愤怒，咆哮，都没有用。
这些东西源于他的内心，只要他的精神存在弱点，它们就永远不会消失。
甘峰放弃了无谓的怒吼，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那片污秽的景象隔绝在眼皮之外。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不再去看，不再去听，不再去想……
他将所有残存的意识，全部集中在胸口那枚微弱的印记上，集中在与阿骨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络上。
然后，熟悉的画面又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再次看到了小欣，那个小丫头举着一块烤好的肉干，踮着脚递到他面前，脸上是灿烂又依赖的笑容。
“峰哥，你快吃呀，这个可好吃了！”
他看到了小道子，那个贱兮兮的家伙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挤眉弄眼。
“峰哥，咱们可是要把血盟那帮孙子干翻的，你可不能掉链子！”
他看到了江湘儿，那个高冷傲娇的女人，在他准备独自冒险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别做傻事。”
这些画面一直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要在他的脑海里过一遍。
它们是他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后，重新建立的羁绊。
是他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东西，谁让他是队长，甘峰紧闭的双眼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
摩罗斯说他是棋子，是工具，说他守护的一切都是谎言，是残渣。
或许吧。
或许他曾经真的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物，一个在前世被人踩在脚底的失败者。
可现在……不一样了。
甘峰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挣扎，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他看着眼前那片依旧恐怖的沼泽，看着那些舞动的惨白手臂，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我曾是废物。”
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但现在，我有了守护的理由。”
“这些虚妄……”
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露出一抹混杂着不屑与疲惫的笑容。
“杀不死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世界，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如同镜面破碎。
那片恐怖的沼泽，连同那些惨白的手臂，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紧接着，轰然崩塌！
无数碎片化作漫天沙尘，向四周散去。
风沙过后，世界恢复了原样，依旧是那片一望无际的金色荒漠，依旧是那个炙烤着大地的毒辣太阳。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甘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多么的可笑，每每拿这种重复变换的场景来摧折他，身体的虚弱没有改变，但他的精神，却像一块被反复捶打淬炼过的精钢，坚韧无比。
他知道，自己又挺过了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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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前方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在刚才幻象崩塌的地方，沙尘散尽之后，地面上露出了一角灰黑色的物体。
那不是沙子，也不是尸体，甘峰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过去。
他跪下来，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刨开周围的沙土。
很快，那件物体的全貌，展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块约有半米见方的石板，通体灰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裂缝。
在石板的正中央，刻画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纹路，那纹路仿佛一个漩涡，看久了，竟有种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