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瓦解
甘峰的那道召唤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回归指令。
在他抓住阿骨手臂的瞬间，一股恐怖的撕扯感，顺着灵魂链接悍然传来！
那感觉，就像他死死拽住的不是一具骨骸，而是一颗即将被黑洞吞噬的星辰！他自己的灵魂，都在这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下拉扯变形，发出即将崩碎的刺痛哀鸣！
阿骨那庞大的暗金色身躯，僵硬得如同一座万年石雕。
它眼眶中那两团本已稳定如恒星的炽白色魂火，此刻正疯狂地、剧烈地摇曳、收缩、膨胀！
白色的光焰中，一缕缕漆黑的、代表着“渊”的能量不受控制地溢出，又被金色的、代表着“薪火”的本源强行压制。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它小小的颅骨内，进行着一场毁灭性的战争！
它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它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动着自己的头颅。
那空洞的眼眶，越过了近在咫尺的、代表着生路的漆黑裂缝，越过了拼死拉住自己的甘峰，最终，死死地、贪婪地，望向了那片沸腾的、正在召唤它的三色泉！
那依然是回归母体的渴望！是每一个碎片回归完整的本能！
在那一刻，甘峰的脑海中，竟然荒谬地涌起了一股被最信任的伙伴从背后捅了一刀的冰冷怒火。
“阿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吼出了声。
可这声嘶吼，却被那股源自君王的古老召唤，轻易地碾成了齑粉，连一丝波澜都未能在阿骨的灵魂中掀起。
不！不对！
甘峰眼中的怒火瞬间被惊骇与醒悟取代。
这不是背叛！这是更高层次的生命本源，对低层次碎片的强制回收！
“它……它的本质……虽说是……源自‘王’……”
身后，传来老者气若游丝的虚弱声音，每一个字都伴随着鲜血从喉咙里涌出的咕噜声。
“召唤是……刻在……骨子里的……无法……抗拒……”
无法抗拒？
我不管它刻在什么里！
一股比先前更狂暴的怒意，从甘峰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开！
这不是对阿骨的愤怒，而是对那高高在上的“王”，对那布局万古的摩罗斯，对这操纵一切的所谓命运的滔天怒火！
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拥有的伙伴，你们说收走就收走！
“我不管它源自什么！”
甘峰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冲着那沸腾的泉眼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咆哮。
“它现在的名字，叫阿骨！”
咆哮声中，他体内的【灵魂熔炉】被催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近乎自毁的境地。
他的能力竟恢复了一瞬！
他甚至没有去抽取外界的能量，而是直接、粗暴地，将自己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灵魂本源，当做最精纯的燃料，狠狠地投入了熔炉之中！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让甘峰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但下一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纯粹、更加凝练的灵魂之力，从熔炉中喷薄而出！
这股力量，没有化作刀剑，没有化作领域，而是化作了一根最坚韧、最滚烫的灵魂锚索，顺着那即将断裂的链接，狠狠地、不计代价地，钉进了阿骨那片混乱的魂火核心！
“看着我！”
甘峰用尽全部的意志，将自己的意念，化作一道惊雷，在阿骨的灵魂深处炸响！
“我叫甘峰！你的伙伴！也是你的主人！别被那该死的本能吞噬掉你的意识！”
这道燃烧着甘峰自身灵魂的意念，终于在那片混乱的战场中，激起了一丝涟漪。
阿骨那即将彻底转向泉水的动作，猛地一滞。它眼眶中的魂火，闪烁得更加疯狂了！
一边，是如同海洋般浩瀚、温暖，呼唤着它回归的古老召唤。
另一边，是如同礁石般坚韧、滚烫，死死拽住它不放的崭新羁绊。
它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撕成两半了！
“选择！”
甘峰感受到了它的动摇，他咬碎了后槽牙，将更清晰、更决绝的意念，化作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地刻在阿骨的意识里。
“跟我走！我们一起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去寻找你到底是谁，这一切的答案！”
“或者，留下来！变回那块没有思想，没有记忆，任人摆布的骨头！”
“你自己选！”
答案！
这两个字，直接抛向了阿骨魂火中，那刚刚诞生不久，代表着“自我”的微弱火苗。
它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既能掌控薪火，又能容纳深渊，更想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愿意燃烧自己的灵魂，来唤醒自己，就因为他是它的主人吗？
这些，那个古老的召唤者，给不了它。
那个声音，只想要它回归，变成它的一部分。
而甘峰，给了它一个截然不同的可能性——成为一个独立的、去探寻未知的“自己”。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痛苦与决绝的咆哮，不是从阿骨的喉咙，而是从它的灵魂深处，猛然爆发。
它眼眶中，那缕代表着“渊”的黑色能量，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硬生生地、强行地，重新压回了魂火的最深处！
炽白色的光焰，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暴涨、凝实！
那股来自“王”的召唤之力，仿佛撞上了一堵突然竖起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叹息之墙，被狠狠地弹开！
阿骨猛地一挣！那股几乎要将甘峰灵魂都扯碎的恐怖拉扯力，瞬间消失。
它转过身，那双燃烧着炽白色魂火的眼眶，重新对上了甘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它没有说话，但甘峰却清晰地感觉到，那根崩到极限的灵魂链接，在这一刻，非但没有断裂，反而像是被神火重新淬炼过一般，变得比之前坚韧了十倍不止！
一种劫后余生的、更加深邃的共鸣，在他们两个的灵魂之间，缓缓流淌。
他们，一起对抗了一位“王”的意志！
“走！”
甘峰心中涌起狂喜，顾不得灵魂传来的阵阵虚弱，一把拽住阿骨，转身就冲向那道已经缩小到不足半人宽的漆黑裂缝！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裂缝的前一秒。
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的危险预兆，从天而降！
绿洲之外，那片死寂的骸骨疆域穹顶之上，端坐在白骨巨兽背上的千夫长，缓缓地，抬起了他那只覆盖着黑曜石骨甲的右手。
他察觉到了内部的能量异常——那道不该出现的空间裂缝。
他那双万年冰川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情绪波动——那是被蝼蚁戏耍了的、冰冷的杀意。
随即，千夫长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对着下方那片翡翠色光芒最薄弱，也是空间裂缝所在的区域，虚虚一握。
嗡——！！！
整个骸骨疆域，所有的遗忘军团士兵，连同那四面骨墙内禁锢的亿万怨魂，在这一刻，同时发出了一声整齐划一的咆哮。
无尽的秩序之力、死亡之力、怨念之力，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洪流，从四面八方疯狂汇聚，涌向千夫长的掌心。
一杆长达百丈、通体由最纯粹的秩序符文与压缩到极致的骨质能量构成的巨型长矛，在他的掌中飞速凝聚成型！
矛尖所指，空间寸寸崩裂！
“死。”
一个冰冷的音节，从千夫长的口中吐出。
他手臂一振，那杆汇聚了整个军团之力的毁灭骨矛，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黑色闪电，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了那道即将消失的、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