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新的枷锁
那双俯瞰众生的幽蓝色眼睛，光芒正在褪去。
冰冷与威严，如潮水般从她小小的身体里撤走。
“……小欣？”
甘峰的声音，在空旷的祭坛上，显得异常沙哑。
小欣的身体晃了晃，那双恢复了些许清澈的眸子，最后看了甘峰一眼。
里面，是无尽的疲惫与茫然。
然后，她身体一软，径直向后倒去。
甘峰心脏猛地一抽，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将她抱在怀里。
入手，是令人心惊的冰冷。
随着她的昏迷，整个祭坛空间，那股压抑到极致的血腥与邪恶气息，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瞬间瓦解。
哗啦啦……
束缚着那些求生者的血色锁链，失去了能量支撑，化作点点红光，消散在空气中。
扑通，扑通。
几十个被抽干了灵魂的幸存者，像一堆破布娃娃，虚弱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活下来了。
可眼神里，却只剩下麻木与空洞。
“我……我……”
身后，传来华容道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扶着岩壁，脸色惨白，呆呆地看着甘峰怀里那个安静得像睡着了的小女孩。
“刚才……刚才那是……”
他语无伦次，脑子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一个念头，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甘峰没有回答。
他的【灵魂感知】探入小欣体内。
小女孩的灵魂核心，像一颗被强行修复又布满裂痕的宝石，波动微弱，却暂时稳定了下来。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甘峰轻轻将小欣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台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他站起身，走向黑袍人消散的地方。
那里，静静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散发着阴冷灰光的灵魂结晶。
结晶内部，仿佛有无数张扭曲的脸在哀嚎。
甘峰伸手，一把将其握住。
磅礴的能量，混杂着怨毒与不甘，瞬间涌入他的掌心。
他体内的灵魂熔炉，在接触到这股能量的瞬间，发出了渴望的轰鸣。
甘峰没有立刻吸收，只是将其收入了熔炉的储藏空间。
然后，他走到祭坛的另一边。
他弯下腰，捡起了那柄插在地上的，黄焓的军刀。
刀身上，还残留着黄焓的体温，以及干涸的血迹。
甘峰用衣袖，仔仔翼翼地，将上面的每一丝血污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
仿佛那不是一柄刀，而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刀收好，贴身存放。
“魔……魔鬼……”
“他……他们是魔鬼……”
祭坛周围，那些幸存的色袍人，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甘峰，像是在看一个比黑袍人更恐怖的存在。
没有一个人敢动。
没有一个人敢逃。
他们所有的勇气，都随着首领的灰飞烟灭，被彻底碾碎。
甘峰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
杀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但他没有动手。
杀这些已经吓破了胆的杂鱼，没有任何意义。
嗡——！
一股无形的灵魂波动，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灵魂震慑】！
那些色袍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一翻，齐刷刷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你们。”
甘峰看向那些瘫在地上的幸存者。
“他们的命，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是杀是剐，随你们的便。”
幸存者们麻木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们看向那些昏迷的色袍人，眼中，渐渐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甘峰不再理会。
他走到那些被抽干了灵魂，已经彻底死去的求生者尸体旁。
他伸出手，幽蓝的火焰在掌心升腾。
呼——！
火焰席卷而出，将那些干枯的尸体，一一吞噬。
他不能让这些尸体，再被任何人利用。
做完这一切，他将黑袍人死后掉落的一大堆红色晶体，像丢垃圾一样，扔在了幸存者们面前。
“拿着，活下去。”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中年男人，挣扎着爬过来，对着甘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大……大恩不言谢！”
“我等若能活着离开这里，他日，必有重报！”
甘峰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黑袍人消散的地方。
那里，除了那枚灵魂结晶，还有一本被能量冲击波及，烧掉了半边的黑色封皮日记。
他走过去，捡了起来。
日记本很厚，材质特殊，似乎能隔绝灵魂的探查。
他翻开。
里面的字迹，潦草而疯狂。
【实验体74号投放……失败，灵魂强度不达标，已销毁。】
【迷雾浓度提升，灵魂农场新一轮的筛选开始了，必须加快进度。】
【‘上使’的意志，需要更完美的容器来承载，血盟那群废物，连一个合格的‘纯净之源’都找不到。】
【……终于，找到了。这个小女孩的灵魂，虽然有缺陷，但其纯净度，是我见过最高的。她天生就能与‘那个东西’产生共鸣！】
【只要用足够的养料修补她的缺陷，她将成为通往‘秘境’的钥匙！】
【仪式很成功，容器正在被唤醒……等等，这股力量……这不是上使的力量！这是……绝对零度！她……她不是合适的容器，她本身就是……】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他死了。
这本日记显然是跟灵魂绑定的，大致是可以根据意念进行记录。
甘峰的瞳孔，猛地收缩。
灵魂农场。
上使。
纯净容器。
古老的力量。
绝对零度。
一个个关键词，再次浮现。
血盟，还有这群黑袍人，都只是“上使”的工具。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某个更高级的存在，寻找并制造一个完美的“容器”。
而小欣，就是他们找到的，最完美的那个。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灵魂深处隐藏的，那股连黑袍人都感到恐惧的“绝对零度”，才是“上使”真正觊觎的东西！
难不成，那些人是想要小欣身上的灵魂特性？
甘峰合上日记本，手心，全是冷汗。
他看向石台上，那个安静沉睡的小女孩。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守护一个脆弱的生命。
直到现在，他才惊恐地发现。
自己先前怀里抱着的，可能是一个随时会引爆整个迷魂天宫的……炸弹。
而他，成了这枚炸弹唯一的保险栓。
“峰……峰哥……”
华容道终于缓了过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他身边。
“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看着这满地狼藉，声音都在发颤。
甘峰将日记本收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走到小欣身边，弯腰，将她连同自己的外套，一起轻轻抱起。
小欣的身体很轻，却让甘峰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不再是单纯的守护。
这是一种新的枷锁。
他看向远处那个幽光闪烁的，如同屠宰场入口般的大门。
“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抱着小欣，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路，大步走去。
华容道愣了一下，看着甘峰决绝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正在对色袍人发泄仇恨的幸存者。
立刻跟了上去。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世界，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