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攘外必先安内
“这位兄弟说得在理。”
肖青山放下手中的粗瓷酒碗,目光扫过厅中几人,说道:“五大家族在黑山县盘根错节几十年,县城南头的粮行、西街的绸缎庄,连东关的当铺,十有八九都攥在他们手里。如今其他村子要么被平安卫刮得只剩空壳,要么逃得十室九空,唯有他们还守着坞堡,藏着粮食银子。一旦雁北关的兵马来了,他们为了自保,必然会把家底献给朝廷,到时候咱们前有敌军,后有内患,想守县城就难了。”
秦明闻言,指尖在腰间的开山斧穗子上轻轻一扯,玄铁斧身反射的冷光晃了晃,他冷哼一声,说道:“当初我在县城见何山时,就警告过他,别跟着耿精忠蹚浑水。可他倒好,表面上应承得痛快,暗地里却给平安卫派了一波兵,既然站错了队,就别怪我秦明翻脸不认人。”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眼下这局面,“攘外必先安内”是唯一的活路。
五大家族向来是“墙头草”,先前对他恭恭敬敬,不过是怕他的武力,骨子里还是向着朝廷的。
如今雁北关大军压境在即,若是不先除了这颗钉子,等他们在背后捅刀子,整个民壮团都得栽在这里。
更何况,黑山县如今也就五大家族还有些家底,真让他们把粮送给雁北关,自己这边连守成的资本都没了。
“大人看得透彻。”
肖青山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眼底却闪过一丝狠厉,“如今本县本就残破,若是咱们能斩草除根,把五大家族的坞堡拆了、粮食收了,除了五大家族,但凡大一些的富户,也要将其粮食收缴,让黑山县彻底变成一块‘没油水’的贫瘠之地,雁北关的兵来了,攻不下县城,又抢不到粮,久了自然会失去耐心;朝廷那边见这里又穷又乱,耗费钱粮来剿得不偿失,反而会更愿意跟咱们谈招安。”
肖青山的话让在场众人感到不寒而栗。
有时候读书人狠起来,比起那些武夫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不得不说,他的这种做法类似于后世的焦土政策,过破坏作战区或占领区资源以削弱敌方的军事战略。
其核心在于摧毁可能被敌方利用的粮食、交通、工业设施等关键资源,包括蓄意毁灭城市、乡村基础设施及文物古迹,并对平民实施杀戮。
当然秦明是不会屠杀平民的,但却有必要消灭潜在的敌对势力。
赵二牛更是忍不住开口:“肖先生,这会不会太狠了?咱们杀了五大家族的人也就罢了,要是让百姓也跟着受苦,以后谁还信咱们?”
肖青山抬眼看向赵二牛,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二牛兄弟,慈不掌兵啊。咱们现在要是输了,别说百姓,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以后?再说,咱们不是滥杀——五大家族跟着耿精忠欺压百姓,去年何家庄还逼死了两个交不起租子的佃户,县城里谁不知道?到时候咱们把他们的罪行写成布告,贴在各个街口,再把何山、郭老财这些里长公开处斩,百姓只会拍手称快,只会觉得咱们是为民除害。”
秦明眼前一亮,心里暗赞肖青山这招“借势”用得妙,既除了隐患,又赚了民心,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他站起身,手按在斧柄上,说道:“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先去何家庄!何山那老东西,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听大哥的!”
曹豹和赵二牛立刻起身,双手抱拳道,眼底的犹豫也散了——他们信秦明,只要秦明说能行,就一定能行。
当天夜里,县衙的灯火亮到了三更。
肖青山给秦明画了何家庄的坞堡图,哪里有箭楼,哪里藏着粮食,都标得清清楚楚;张青则去营中调兵,挑了两百精锐,又备了十几辆运粮的牛车,只等天一亮就出发。
秦明住在肖青山隔壁的房间,躺在床上却没合眼,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是怕打不过,是怕真伤了无辜百姓,毕竟何家庄里还有不少佃户,都是苦出身。
天刚蒙蒙亮,县衙外就响起了马蹄声。
秦明披着重甲,翻身上马,黑马打了个响鼻,蹄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稳的“笃笃”声。
他留下十多个重甲兵守县城,带着其他人往秦家村赶,又召集了四百民壮团的弟兄,队伍浩浩荡荡,沿着官道往何家庄去。
骑兵队伍扬起的尘土,在晨光里连成了一条黄龙,马蹄声震得路边的野草都在晃。
离何家庄还有半里地,就看见庄里乱了起来,有人扛着包袱往庄外跑,有人慌慌张张地去关坞堡大门,门板“吱呀”作响,还没关上,又突然停住了。
秦明勒住马,皱了皱眉——这动静不对,不像是要抵抗的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坞堡的大门“吱呀”一声全打开了,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人涌了出来,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手里捧着一块掉了漆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恭迎秦大人”。
他身后的家丁和佃户,手里拿着锄头镰刀,却没半点要打的样子,反而“扑通”一声全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上,发出一片闷响。
“这……”赵二牛勒住马,眼睛都直了,“怎么不打就降了?”
秦明也愣了一下,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老者面前,语气冰冷:“何山呢?让他出来见我。”
老者身子抖得像筛糠,头磕在地上“咚咚”响,声音带着哭腔:“回、回大人,我们家老爷……前天就带着家人走了。”
“走了?”秦明眯起眼,手按在了斧柄上,指节捏得发白,“你敢骗我?”
“不敢!不敢!”
老者连忙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鼻涕都流到了下巴上,“大人您击败平安卫的消息传开后,老爷就坐不住了,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还跟夫人吵了一架。前天夜里,他带着夫人、少爷,还有二十多个家丁,装了两车金银细软,伪装成去平安府做买卖的商队,往南边逃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庄里的佃户,不敢跟他走,只能在这儿等大人您啊!”
赵二牛气得跳下马,一把揪住老者的衣领,拳头攥得咯咯响,声音震得人耳朵疼:“你放屁!肯定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再不交人,我一把火烧了这庄子,把你们全都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