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心火燃尽,暗影重生
晨雾未散时,秦千风三人已立在废弃炼丹坊外。
林婉儿的药囊在怀中微微发烫,银针尾端的红绳被体温焐得发软——这是她昨夜替秦千风诊脉时,特意用朱砂浸过的,专为感应异常命纹波动。
"药商的行头够真么?"白璃扯了扯腰间的药篓,竹篾边缘蹭得手腕生疼。
她今早特意往发间别了支褪色的玉簪,是从街角老妇那花三文钱买来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倒真有几分走街串巷的药贩子模样。
秦千风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膏。
这是林婉儿用白芷、蜂蜡调的,带着淡淡草药香,触感比寻常易容粉厚重些——他特意要求的,毕竟炼丹坊里浮尘重,太轻薄的妆容容易被吹落。"进去。"他低喝一声,率先跨过半人高的断墙。
院内比想象中更破败。
断墙间爬满枯藤,焦黑的丹炉倒在杂草里,炉身刻着的"太初"二字已被腐蚀得只剩半道痕迹。
林婉儿刚踏入院中,药囊突然剧烈震颤,几枚银针"叮"地刺穿布面,针尖直指西侧偏房。
"命纹共鸣。"她指尖攥紧药囊,声音发沉,"和地道里那些影奴的命纹频率一样。"
白璃已蹲在丹炉前。
她摘下手套,指尖轻轻拂过炉身的焦痕,忽然顿住——在炉底缝隙里,一道极细的暗红纹路正缓缓流动,像条被斩断的血管在渗血。"看这里。"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这不是普通的命纹残留,是......"
"是阵基。"秦千风接话。
他站在偏房门口,门框上的木刺扎进掌心,却恍若未觉。
门内飘出的气息太熟悉了,混杂着腐草味与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和地道里影奴残骸冒的黑烟一个味道。"他们把炼丹炉改造成了能量核心。"
林婉儿跟过去,借着从破窗漏进的光,看见偏房地面刻满繁复纹路。
那些纹路以丹炉为中心向外辐射,在墙角处与另一组更小的纹路交叠——后者的形状,竟与她在影奴额间见过的灰白命纹如出一辙。"他们在这里制造影奴。"她声音发颤,"用修士的意识当燃料。"
白璃突然站起身,袖中滑出半卷羊皮纸。
那是她昨日在中州书阁抄录的古阵图,此刻正被她摊在焦黑的石桌上。"这座阵法的核心,是'自我复制型命纹'。"她指尖点在图上某处,"它能吞噬其他命纹壮大自己,就像......"她顿了顿,抬头看向秦千风,"就像地道里那团黑烟要吞噬你的贪念。"
"所以要摧毁它,必须从源头入手。"秦千风替她说完。
他望着偏房深处的暗门,门楣上的蛛网被风掀起,露出下方刻着的"藏丹"二字——这是炼丹坊原本的地下密室,如今却成了培育邪阵的温床。
暗门前的青石板突然泛起微光。
白璃眼尖,瞥见石缝里嵌着片碎玉,玉面刻着极小的"尘"字。"玄尘子。"秦千风弯腰拾起碎玉,指腹摩挲过刻痕——这是那隐世掌门独有的标记,他在玄境山见过三次。
玉片翻转,背面浮现一行细字:"小心你自己。"
林婉儿的银针突然全部倒转,针尖直指秦千风心口。"他在提醒你。"她按住秦千风欲推门的手,"这可能是个陷阱。"
"是考验。"秦千风笑了笑。
他想起地道里那团黑烟说的"当他们的贪念啃噬你的时候",想起玄尘子总说"真正的强者,先要认清自己"。
指节叩在暗门上,"咔"的一声,门轴转动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密室比想象中深。
三人沿着石阶往下走了二十余步,潮湿的霉味突然被一股焦香取代——那是命纹燃烧特有的气味。
白璃的剑率先出鞘,冷光映出前方人影:青衫,墨发,眉心一点朱砂痣——和秦千风此刻的易容模样分毫不差。
"影我?"林婉儿倒抽一口冷气。
她见过影奴模仿修士的模样,但眼前这个"秦千风"目光清亮,甚至朝他们露出了熟悉的笑:"林姑娘,你的银针该换了,尾端的红绳都起毛了。"
白璃的剑刃抵住"秦千风"咽喉,却被对方轻轻推开。"你不是他。"她咬牙,"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
"为什么不会?"影我歪头,"我记得三天前在驿站,他替你挡了刺客的淬毒镖,转身就说'白姑娘的剑穗该换了,红得像要滴血'。"
林婉儿的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药囊。
那确实是秦千风说过的话,当时她的剑穗被血溅到,他蹲在地上替她系新穗子时,指尖沾着药汁的苦香。
秦千风站在最后一级石阶上,望着影我眼角的细纹——那是他熬夜研究命纹时才会有的疲惫痕迹。"你有我的记忆。"他说。
"还有你的战斗技巧。"影我突然出拳,风擦着秦千风耳畔掠过,拳风里带着他惯用的形意门"崩拳"劲。
"甚至情绪?"林婉儿后退一步,撞在石壁上。
她看见影我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和秦千风上次被村民误解时一模一样。
白璃的剑划出半弧,却被影我以同样的剑招架住。"没用的。"影我笑着,"我知道你会怎么出剑,就像知道他会怎么破阵。"
秦千风退到墙角,指尖在石壁上轻轻一按——那里有块松动的砖,是他刚进密室时就注意到的。"你模仿得很像。"他说,"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破阵。"
影我攻势一顿。
"你知道我父亲被影奴伤过时,我有多恨?"秦千风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影我的影子上,"你知道林姑娘为了救影奴里的孩童,连续熬了七夜制药?
你知道白璃为什么总把剑穗系成红的?"他停在影我面前,"因为她师姐死时,血溅在剑穗上,她就再也没换过颜色。"
影我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有我的记忆,却没有我的选择。"秦千风突然抓住影我的手腕,命纹在掌心亮起金光,"那天在地道里,黑烟说贪念是刀,但我选择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贪念。"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说给过去的自己听,"而你,只会用我的贪念攻击我。"
影我突然暴起。
它的命纹泛起暗红,指甲刺进秦千风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骨头。
但秦千风没躲,反而笑了:"你看,你还是学不会克制。"
金光从两人交握处炸开。
秦千风的命纹裹着心火燃烧,影我的暗红纹路像被泼了热油,滋滋作响。"你只是我过去的一部分。"他说,"而我已经向前走了。"
影我发出尖啸,化作漫天碎纹。
白璃的剑穗突然轻晃,她抬头,看见那些碎纹被晨光穿透,露出底下原本的灰白——和地道里黑烟里的命纹一模一样。
"共鸣阵的核心被摧毁了。"林婉儿指着头顶。
密室穹顶的纹路正在剥落,露出上方偏房的地面,丹炉上的暗红命纹已经熄灭。
但变故陡生。
院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嘶吼。
白璃掀开密室的暗门,正看见十几个影奴摇摇晃晃走进院子——他们的命纹原本被共鸣阵控制,此刻没了束缚,反而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见人就扑。
"断链纹!"秦千风甩出腰间的玉牌。
那是他用玄境山的寒玉刻的,表面的纹路随着他的念力展开,如蛛网般覆盖整个院子。
影奴的命纹突然断裂,嘶吼声戛然而止,几个孩童影奴揉着眼睛,哭着喊"娘"。
林婉儿冲过去,把最小的孩子抱在怀里。
她的药囊不知何时裂开了,银针散了一地,却没人在意。
"接下来去哪儿?"白璃收剑入鞘,剑穗上的红绳在风里飘。
秦千风望向北方。
晨雾已散,远处山巅的轮廓清晰起来,那里有他在地道里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命纹波动。"去它的源头。"
夜色再次降临时,那道黑袍身影又出现在山巅。
他左黑右金的瞳孔映着中州方向,那里的命纹暴动已经平息,只剩几缕灰白残纹飘向北方。
"看来,是时候了。"他低声呢喃,身形化作黑雾。
风卷着残纹掠过他消失的地方,往更北处飘去——那里有终年不化的积雪,有深不见底的深渊,有原初阴影沉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