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那就从他儿子下手

    远处的高架桥上,车流如织,无声地涌动。

    “我第一次发现安德鲁想杀我,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凯文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夜色。

    沈岩没有看他,只是晃动着手中的酒杯。

    “那年,父亲送了我一匹设得兰矮马,叫‘闪电’。”

    “我很喜欢它,每天都亲自喂它,给它刷毛。”

    “安德鲁不喜欢,他觉得那种马是小孩子骑的,很丢脸。”

    “有一天,我去看‘闪电’,发现它躺在马厩里,浑身是血,一条腿断了。”

    “旁边,扔着一根带血的棒球棍,是安德鲁的。”

    凯文的指节,捏得发白。

    “我去找父亲,哭着告诉他一切。”

    “你猜他怎么说?”

    凯文自嘲地笑了笑。

    “他说,安德鲁只是个孩子,不懂事。他说,一匹马而已,再给我买一匹就是了。”

    “他甚至,都没有去斥责安德鲁一句。”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了。”

    “在这个家里,我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会有人为我做主。”

    “我活着,只是为了衬托安德鲁的优秀。”

    “我是他的影子。”

    沈岩喝了一口酒。

    “所以,你就一直忍着?”

    “不然呢?”凯文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的悲凉。

    “我试过反抗。我努力学习,成绩比他好。我练习马术,在比赛里拿奖。我做任何事,都想比他做得更出色。”

    “但没用。”

    “在父亲眼里,我做得再好,都是理所应当。”

    “而安德鲁,哪怕只是随手做成了一笔小生意,都能得到父亲的夸奖。”

    “后来我才明白,他要的,不是一个更优秀的儿子,而是一个更听话的继承人。”

    “而我,太像我母亲了。”

    “一样倔强,一样不肯低头。”

    夜风吹过,带着高空的凉意。

    沈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有一段失败的婚姻。”

    他忽然说了一句和眼下气氛毫不相干的话。

    凯文愣住了。

    “我原本开了一家小公司,算得上是蒸蒸日上。”

    “可是突来横祸,我爸妈和妹妹出了车祸。”

    “爸妈最后没救回来,妹妹也一直昏迷不醒,住院治疗的费用在当时的我眼里就是一串天文数字。”

    “我当时把公司所有可以外调的资金都用上了,也填不上窟窿。”

    “可是我当时的妻子看我要倒台了,就联合股东掏空了我的公司,还让我背上了负债。”

    沈岩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她逼着我跟她离婚,最后女儿的抚养权也被她抢走了。”

    凯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原以为自己的遭遇已经足够不幸。

    “可是她对悠悠严苛过了头,并且在跟我离婚后火速无缝衔接了一个有点小钱的男人。”

    “悠悠每天都不开心,因为她在那全然像是个多余的人。”

    沈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凯文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后来?”

    沈岩转过头,看着凯文。

    他的眼神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

    “后来,我拿回了我的一切。”

    “抢回了悠悠的抚养权。”

    “悠悠现在很好,很开心。”

    “而那个女人也付出了她该付的代价。”

    沈岩没有说代价是什么。

    但凯文知道,那代价,一定比死亡更可怕。

    “凯文。”

    沈岩叫了他的名字。

    “仇恨,是最好的燃料。它可以给你无穷的力量,去摧毁你的敌人。”

    “但你,不能被它烧掉理智。”

    “你要学会控制它,驾驭它。”

    “让它变成你手中的剑,而不是焚烧你自己的火。”

    沈岩站起身。

    “走吧。”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凯文也站了起来。

    他看着沈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火焰,平息了许多。

    它没有熄灭。

    它只是被压缩,被锤炼,变成了一块更冷,也更硬的钢铁。

    回到酒店。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但套房里的气氛,已经和离开前截然不同。

    那种焦躁的,狂热的气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的精准和沉静。

    第二天清晨。

    圣洛都号角报的头版头条,引爆了整座城市。

    《霍森家族的血色童话:一位被放逐的继承人的泣血自白!》

    旁边配发的,是州议员霍华德在某间酒店房间里,不堪入目的照片。

    舆论的绞索,正式套上了安德鲁的脖子。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报纸被扔在茶几上。

    油墨的味道,混杂着咖啡的香气。

    凯文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加粗的标题。

    还有那张让州议员霍华德身败名裂的照片。

    一夜之间。

    天翻地覆。

    套房里的电话开始疯狂地响。

    不是酒店的内线。

    是沈岩昨天丢给他的那只新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一连串陌生的号码。

    每一个,都代表着霍森家族内部某个惊慌失措的成员。

    凯文没有接。

    他只是看着手机,像看着一只不断发出噪音的甲虫。

    他的胸膛里,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涌动。

    兴奋,夹杂着一丝快意。

    原来,这就是复仇的滋味。

    “别高兴得太早。”

    沈岩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这只是开胃菜。”

    “舆论的热度,最多持续七十二小时。”

    “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里,给出更猛的料,公众很快就会忘了你。”

    沈岩指了指屏幕上,私家侦探“幽灵”刚刚发来的新邮件。

    “第二步,该开始了。”

    邮件里,是两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个人档案。

    马夫,老约翰。

    工程师,皮特。

    凯文点开老约翰的档案。

    照片上的男人,头发花白,笑容和蔼,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邻家老头。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老头,亲手在他的马鞍上动了手脚。

    如果不是他那天心血来潮换了匹马,摔断脖子的就是他。

    “他儿子,蒂莫西,今天下午四点,要去北门私立高中参加入学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