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你瞧我找回了什么。”我有些哭笑不得地将找到的那张信纸摊开在吞花面前。

薄薄的信纸铺在桌上,吞花的脸色也变得和我一样无奈。

她不愿相信是郑东榆在从中作梗,但这依然是事实。

“从李遇那里寻来的?”她仍不死心地问道。

我回答:“枕头底下找到的,其他再没什么了。”

正巧这时阿塔兰回来了,站在屋外轻咳了一声,提醒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去和她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回来。”我交代了吞花一句,她看起来也有自己的打算。

“我下山一趟,去盼夏那里。”

“好。”

阿塔兰急不可耐地将我拖进她房中,细心地关好门窗。

一转身,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表情严肃得有些面目狰狞。

“说吧,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你不用问我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我不会告诉你,说出来信不信也全都由你个人判断。”我提前给阿塔兰打好预防针,顿了顿后又开口说道,“你是星洲的公主,年幼时被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赶出了王宫,你的母亲临死前将你托付给了自己的亲信。”

和郑东榆不同,当我再一次站在上帝视角说出剧中人物的生平时,阿塔兰没有对我流露出丝毫的杀意。

她的脸上只有无穷无尽的悲伤。

它像不声不响漫进窗缝的冷气,把整间屋子浸得有些潮湿。阿塔兰沉默不语,让我有一种屋内光线都变得黯淡的错觉。

此刻跳动在胸腔的心脏传来阵阵钝痛,一下一下,愈发清晰,敲得她喘不过气。

这是阿塔兰真正的身世,她的养母从未透露的身世。

“你要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阿塔兰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些她从小到大深信不疑的过往,都在我说出真相的瞬间,碎了满地。

“野那,就是你的亲哥哥。”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这句话砸在阿塔兰心上,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她僵在原地,指尖有些微微发颤。大脑一片空白,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胀得发疼。

一起航行的那段时间,那些欢声笑语和经历过的生死时刻,此刻全都变成了箭矢,密密麻麻地扎过来。

“原来……是这样。”她的声音嘶哑,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咯咯作响。

“就因为野那是郑东榆带来的人,所以你根本不去查他的过往和身份。”我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想要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阿塔兰。

从她的愤怒程度来看,郑东榆是没有跟她讲实话的。

这个男人,从来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认为自己的事才是全天下最要紧的事情,其他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哦,补充一下,是其他所有女人。

他不爱她们吗?也不是,只是他的爱是有条件限制的,他认为自己的爱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施舍。

“好,好得很。”阿塔兰低声笑起来,笑里带着血腥味。那是她的怒意和恨,是被愚弄后的愤懑。

“或许郑东榆没有选择告诉你,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我眼见阿塔兰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甚至主动开口为郑东榆找些说辞。

阿塔兰闻言有些泄气,静静地在床边坐了许久。

我看着阿塔兰,想再开口说什么,舌尖却像是沾了蜜蜡,黏得发紧。屋里静得有些诡异,连呼吸声都成了冒犯,轻一下重一下地敲在空气里。

阿塔兰垂着眼睛不说话,我实在有些不自在,想要快点逃离这间屋子。

“你是不是知道所有人的命运。”阿塔兰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是个疑问句,但没有任何疑问语气,她很笃定。

我从没想过阿塔兰会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回答。

“你不说也没事,就当我没问过。”

屋里的气氛实在太诡异,我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你先自己静静,我出去透透气……”

我从没想过阿塔兰会是这样的反应,在说之前,我已经脑补好了所有可能性。

可就是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冷静地面对自己的身世。

这下好了,我算是把郑东榆彻底得罪了个干净。

但现在我不怕他了,我有数不清的底气,他不敢动我。

李遇来得比我想象中快很多。

“宋姑娘翻我房时,怎么不替我把被褥理一理?”他的声音还是一成不变的温吞调子,却没了往日的恭顺。

我用包扎成熊掌的手艰难地从怀里摸出那张信纸,用大拇指和包裹在一起的其他四根手指搞笑地举起它,透过日光,我和李遇都能看到彼此的影子。

“这纸是郑东榆给你的吧,你们传信也是用这种纸。”

他忽然笑了,左眉尾那颗假痣在肌肤上有些发皱,伸手一揭,竟然是假的。

我道:“你果然不是真的李遇。”

他的笑容显得有些苦涩:“宋姑娘果真如公子所言,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我?心细如发?郑东榆竟然舍得这样夸我……

“真李遇在哪?”

“他吗……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面前的少年个头还不及我高,只堪堪到我的肩膀,提起真正的李遇,他眼底竟然流露出藏不住的悲伤。

我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拽着李遇就进了屋。

“来,你细说。”

“我不是大雍人,我是从北狄逃出来的。阿爹得罪了大官,我们被被抄了家。全家都下了大狱,是阿爹买通了看守牢房的人,将我偷偷换了出去。我一路跑啊跑,跑到这座山上,却不慎迷了路,从山崖上摔了下去。

只剩半口气时,李遇出现了。

他把我拖进了一处山洞,偷偷从药师谷拿药送饭,瘦小的身子扛着比他还沉的药篓。

那日他攥着被蛇咬伤的手闯进来,衣衫被血浸透了大半……”

说着说着,“李遇”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递给他,他接过手帕后,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