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入京
第151章入京
雍国。
凤翔府。
府城内,街边某处茶摊旁。
一名衣著华贵的锦衣男子,怀里抱著一把古琴,指著面前的老农,怒骂道:「老不死的,惊了本公子的马,摔坏了这把琴,你十条贱命都赔不起!」
老农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小老儿不是故意的,是公子的马突然冲过来,小老儿躲不开」
锦衣男子查看了一番,见古琴无损,心下松了口气,见他还敢顶嘴,心下一股火起,挥手道:「差点坏了本公子的宝贝,还敢顶嘴,给我打!」
站在他身旁的几名官差闻言,立刻对跪在地上的老农拳打脚踢,锦衣男子也愤愤的上前补了几脚。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老农只能抱著头,不住的开口求饶,但那锦衣男子和官差,却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
茶摊旁的百姓面露愤慨,却无一人敢言。
城内纵马,本就是不被允许的。
他纵马踩了这老农的菜摊在先,反而倒打一耙,怪罪在这老农身上,实在是恶人先告状。
但这锦衣青年,乃是本县周县令的独子,备受周县令宠爱,平日便横行乡里,无人敢惹。
这个时候谁敢上去多嘴一句,很快就会成为他和那些官差攻击的下一个目标。
茶摊另一角,坐著几名携刀佩剑的身影。
其中一位身著劲装、眉眼英气的红衣女子,见状柳眉倒竖,纤手立刻按上了剑柄,便要起身。
「红菱,不可!」身旁一位灰衣老者急忙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那是县令公子,我等江湖中人,岂可与官府为敌,惹上了朝廷,给门派招来祸事,谁都担当不起—..」
红衣子贝齿紧咬红唇,不甘道:「难道就眼睁睁看著他们欺负?」
灰衣老者微微摇头,沉声道:「出门在外,少管闲事!」
红衣女子深吸口气,只能放开剑柄,银牙紧咬,缓缓闭上眼睛,只是胸口却还在微微起伏。
正当此时,一道清朗声音从锦衣青年身后传来:「劳驾,让一让。」
一只白净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身后挤过来,锦衣青年猝不及防之下,手腕一抖,怀里的古琴掉在了地上,琴弦当即就崩断了几根,琴角也磕出了一道痕迹。
锦衣青年呆呆的看著地上损毁的古琴,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脸色涨红,指著那年轻人,怒骂道:「你他娘——」
啪!
年轻人反手一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淡淡道:「嘴巴放干净一点,你爹娘没有教你,不要随便骂人吗?」
这一记清亮的耳光之后,场中立刻变的一片安静。
刚才还坐在茶摊上的几桌客人,悄无声息的起身,默默的溜进了人群。
霎那间,桌上坐著的,就只有那几名江湖人士。
红衣少女看著那年轻人,美眸圆睁。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
虽然那一巴掌让她整个人气都顺了,但他难道就不考虑后果吗?
锦衣青年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脸,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打过他耳光。
反应过来之后,极致的羞耻和愤怒涌上心头,也顾不得那老农了,颤抖著指著那年轻,几乎是嘶吼出来:「给,给我废了他那只,不,两只!」
几名官差闻言,立刻向那年轻人冲了过来。
年轻人身形未动,只是衣袖随意一挥,一股无形气劲涌出,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官差便如遭重击,惨叫著倒飞出去,倒地不起。
茶摊角落,几名武林人士面露讶色。
真气离体!
看不出来,这年轻人,竟然是一位六品高手。
从他击退那几名官差的距离来看,他的修为至少是六品中期。
那红衣女子脸上的讶色更浓,从他的衣著扮相,以及腰间的苗刀来看,他应该也是一名江湖中人,江湖中,能在这个年纪,就踏入六品中期的,一般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几名官差被一击击退,锦衣青年瞬间愣住,知道碰到高手了,瞬间后退几步,大喊道:「你、你敢殴打官差,有种你别跑,就在这里等著!」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飞快跑开。
那老农也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离开人群。
林宣当然不会走,他走到一张空桌前,解下身后的包袱,将腰间的长刀放在桌上,看向茶摊老板,说道:「老板,来壶茶,要最好的茶——」
一个小老头跑过来,焦急道:「这位少侠,您还喝什么茶啊,赶快走吧,那位是县令家的公子,您要是不走,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林宣笑了笑,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快点上茶,赶了许久的路,快渴死了—.
—」
茶摊的老板无奈,只能给他上了一壶茶。
围观的百姓见此,距离茶摊又远了一点,生怕一会儿受到波及。
那红衣女子见林宣还在悠闲的品茶,忍不住出声提醒:「老板说的没错,你还是快走吧,一会儿县令带人来了,你想走都走不了——..「
林宣目光望向提醒他的美貌女子,只是友善的点头微笑。
他答应过青鸾,不和陌生女人说话。
随后,他便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播州距离长安五千里,虽然御空飞行用不了几日,但他的精神力等级不能暴露。
一路之上,他都是通过驿站赶路,遇到大城市,偶尔会停留片刻。
这一路走来,他见到了太多事情。
大雍官场,已经从根源上腐坏,西南之外的情况,也没有比西南好上多少。
林宣一杯茶还没有喝完,便有大队人马匆匆赶来。
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富态男子,走在人群的最前面,锦衣青年看到林宣还在,当即便指著他,大声道:「爹,就是他,是他砸毁了我的琴,还殴打官差!」
周县令脸色一沉,怒道:「何方狂徒,竟敢在本县地界撒野,毁人财物,殴打官差,还不给我拿下!」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捕快一拥而上。
这县令带来的捕快,实力明显比刚才那些官差强得多,最差也有九品的实力,其中还有四位八品,一位七品。
半年之前,林宣可能还要避一避锋芒。
但此刻,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
除了那位七品的捕头,所有的捕快,瞬间两眼翻白,倒地不起。
那捕头也并不好受,整个人跪倒在地,捂著脑袋,头痛欲裂。
包括那红衣女子在内,角落里的几位武林人士,面上纷纷露出惊色。
术士!
他们没想到,这年轻人不仅武道实力出众,竞然还是一位品级不低的术士,刚才那一道大范围的精神攻击,至少是五品术师才有的实力。
这诡异的一幕,吓的周县令面如土色,连连后退,指著林宣,声音发颤:「你、
你—你敢对抗朝廷,不管你是什么人,本县劝你最好束手就擒,靖夜司千户所就在附近,你是逃不掉的——」
林宣放下茶杯,目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也配称朝廷命官?」
周县令已经看到不远处的一队人马,当即双手叉腰,冷哼道:「本官配不配称朝廷命官,你说了不算,大胆狂徒,靖夜司的人来了,你最好还能像现在这么嚣张!」
他话音落下,一位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带著一队人马迅速赶到。
靖夜司距离此处本就只有几百丈,家门口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司内的耳目。
看到那中年男子,周县令如同见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哭诉道:「徐千户,您可来了,此獠凶顽异常,不仅殴打百姓与官差,还公然对抗朝廷,形同造反,请大人速速将其正法!」
围观众人,都用可怜的目光看著那年轻人。
连靖夜司都出面了,官官相护,此人恐怕在劫难逃。
那红衣女子担忧的看著林宣,她实在不想看到这样的侠士,最终落得凄惨的结局。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位靖夜司千户,目光落在那年轻人身上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大变。
他快步上前,在距离那年轻人五步远处停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深一揖,恭敬道:「靖夜司凤翔千户所千户徐洪,参见陈大人,不知陈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陈,陈大人?」
周县令见状,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在听到连徐千户都要尊称此人为大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完了,彻底完了。
围观百姓也面露惊色,靖夜司千户,已经是站在整个凤翔府权力巅峰的存在,连知府大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能让他尊称大人,这年轻人到底是何身份?
红衣女子更是美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著还在慢悠悠喝茶的年轻人。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宣看向那名中年男子,对他有些印象,当初靖夜司集结了一众高手,攻打龙崖山的时候,这位徐千户也在列。
周县令个激灵,刻跑过来,一脸谄媚:「陈人,下官有眼不识泰,还请陈大人恕罪!」
林宣看也没看他,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笑道:「徐千户,许久不见。」
徐洪抱拳道:「陈此次来凤翔,不知有何指示?」
林宣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指示,指挥使召我回京,路过这里,碰巧看到此地县令纵子行凶,欺压百姓,还顺便给本官扣了一个造反的帽子,要将本官就地正法—..」
他看了眼周县令,淡淡道:「此人獐眉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官,你们好好查一查。」
徐千户恭敬道:「是。」
周县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悬著的心,终于死了。
靖夜司消息通天,几乎所有官员的把柄,他们手里都有,无非是用不用而已。
以他做的那些事情,一旦被抖出来,他的官路就走到头了。
两名靖夜卫,将周县令扶了起来,一名总旗道:「周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只留下那锦衣青年在原地,眼前一黑,径直的倒了下去。
徐千户对林宣再次躬身,说道:「陈大人,还请您先移步凤翔千户所,今夜下官在酒楼设宴,为您接风洗尘——」
林宣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指挥使司催得紧,我喝杯茶就得走,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可是——」
「这是命令。」
林宣每到一地,地方靖夜司的官员都很热情,恨不得将所有方面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林宣本来就出发的晚了,也没有时间和他们过多牵扯,基本上每次都会拒绝,多次下来,已经有了拒绝他们的经验。
「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了。」
徐千户闻言,只能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这些大人物,各有各的脾性,他们只需遵从即可。
林宣坐在茶摊上,喝完了他的那壶茶,才对老板道:「结帐。」
那小老头立刻跑过来,满面红润的说道:「大人您能在小老儿这里喝茶,是小老儿的荣幸,怎么能收您的茶钱,不仅您的钱不收,今儿个所有客人的茶,小老儿都请了—..」
林宣并没有多说,留下一块碎银,便起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围观人群,才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位到底是什么人啊,连千户大人都要毕恭毕敬的!」
「定是靖夜司的物,这么年轻,难道是传说中的七地煞,三十六天罡?」
「不可能,七十二地煞和三十六天罡,可还没有这种面子,依我看,他至少也是十六卫之一,靖夜司可是要靠军功晋升的,他年纪轻轻,就有此等地位,不是背景通天,就是能力极其出众——」
茶摊角落,红衣女子望著那年轻人消失的方向,愣神许久。
年纪轻轻,便让靖夜司千户如此敬畏。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位地方县令的命运。
这便是权力吗?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逢,但那道身影,已经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京城。
某处城门口。
牵著马的年轻人,跟随庞大的人流,缓缓入城。
城门口排队的人群,穿著各色的服饰,富有异域风情的面孔比比皆是。
走入城内,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可供数辆马车并行的青石大道,两旁楼阁林立,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笔直如矢的青石大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绸缎庄、珠宝行、酒楼、茶肆、当铺、钱庄,各色招牌令人眼花缭乱。
极目望去,在这条大道的尽头,隐隐可以看到一片辉煌的宫殿群落。
街道上的百姓,大多面色红润,衣著体面,即便是寻常路人,步履间也带著几分天子脚下的从容。
偶尔有装饰华丽的马车在护卫的开道下疾驰而过,路人纷纷避让,却也只是习以为常,不见太多惊惶。
林宣心中暗村,播州作为西南最繁华的城市,和京城相比,就像是穷酸的乡下。
略作感慨,林宣没有过多耽搁,寻了一位路人问清道路,牵著马,径直向位于内城的靖夜司指挥使司走去。
越往内城,街道越发整洁肃静,行人渐少,高门大院增多,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威压感也越发浓重。
指挥使司并不难找,那是一片占地极广的黑色建筑群,高墙深院,门前两尊巨大的狴狂雕像怒目圆睁,栩栩如生,令人望而生畏。
玄色的大门紧闭,只开侧门,门楣上高悬著「靖夜司」三个鎏金大字的牌匾,笔力千钧,透著一股森然煞气。
门口两排守卫,皆身著玄甲,腰佩制式长刀,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稳,林宣略微感知,发现他们竟然都有七品实力。
林宣走上前,取出代表他身份的十六卫令牌,神色平静道:「青龙卫陈雨,奉指挥使司之命,回京述职,还请代为通传。「
为首的那名守卫验过令牌,确认无误后,脸上的肃杀之气瞬间化为恭敬,抱拳行礼:「陈大人,请随我来!」
进入靖夜司衙,内部更是别有洞天。
回廊曲折,庭院深深,往来之人皆步履匆匆,神色冷峻,整个靖夜司衙门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
穿过几重院落,那守卫将林宣引至一处布置简练的大堂内。
他对林宣抱了抱拳,说道:「陈请在此稍候,卑职这就去通传。」
林宣坐在厅内的一张椅子上,没有等多久,一道身影就大步走进来,笑著说道:「林老弟,我们又见面了!」
林宣站起身,脸上也露出笑容,拱手道:「陆统领。」
陆风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陆大哥就好,指挥使司很早就传你回京了,你怎么才到——」
林宣解释道:「陆大哥你也知道,安家和宋家失了皇商,依旧贼心不死,走之前,我得将一些事情安排妥当。」
陆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倒也是你做事的风格,好了,闲话不多说,我带你去见指挥使,指挥使可是念叨你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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