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莫须有
七界殿内，那自王座之上倾泻而下的恐怖杀意，仿佛化作了亿万柄无形的冰刀，刮擦着每一寸空间。
那由不知名神金铸就的坚硬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漆黑的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
“陛下息怒。”
十方真君的声音，依旧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足以冻结金仙神魂的恐怖威压，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块万古不化的礁石。
琴红尘那被仙庭气运笼罩的身影，微微一颤，他那双蕴藏着宇宙生灭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下方的十方真君。
“息怒？”
“七界仙庭四圣之一，你我兄弟五人之中的老五，一尊货真价实的太乙金仙，死在了一座式微的小型仙庭之手！”
“你现在，让朕息怒？！”
每一个字，都如同九天惊雷，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之中轰然炸响。
是的，七界仙庭之主琴红尘，与七界仙庭四圣表面上是君臣的关系。
但在私底下，他们五人却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兄弟五人！
七界仙庭之主琴红尘，七界仙庭四圣的十方真君、九渊真君、八荒真君和六道真君，这五位仙神在数万年前共同创立了七界仙庭。
而由于一座仙庭的洪荒气运只能由一人承载，因此这兄弟五人便推选了如今的七界仙庭之主，也就是琴红尘，担任七界仙庭之主，至今已有数万年之久。
正因为如此，六道真君的死，在琴红尘和十方真君眼中，远不止是一名臣子、一名同僚的身死。
更是他们相处了数万年的兄弟的殒命！
然而，面对琴红尘的质问，十方真君只是缓缓抬起了眼。
“陛下，六道之死，固然可惜。”
“但逝者已矣，若是为了六道的殒命而乱了心神，那并非明智之举。”
他的话语，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琴红尘那燃烧的怒火之上。
王座之上的恐怖威压，缓缓收敛了几分。
琴红尘冷哼一声，声音依旧冰寒刺骨：“说下去。”
十方真君微微颔首，继续用他那不紧不慢的语调开口：“为六道报仇，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那座式微的小型仙庭治下的九州仙域，如今有先天灵宝即将出世。”
十方真君如此说道。
先天灵宝！
这四个字一出，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琴红尘那双冰冷的眼眸之中，终于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与炽热。
“一件先天灵宝，足以让我七界仙庭的底蕴，再上一个台阶。”
“陛下，无论是为了给六道寻一个公道，还是为了那件不容有失的先天灵宝。”
“七界仙庭，都应当立即向九州仙庭宣战。”
十方真君的声音，斩钉截铁。
“七界仙庭大军压境，将那座式微的九州仙庭彻底踏平。”
“届时，无论六道之死背后有何蹊跷，都将一清二楚。”
“而那件先天灵宝，亦将顺理成章地归于我七界仙庭。”
十方真君沉声说道，这番话，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琴红尘明显意动了，他周身那浓郁的仙庭气运剧烈地翻涌起来。
但他终究是执掌一方中上游仙庭的霸主，心中的贪婪很快便被理智压下。
琴红尘沉吟了片刻，一丝犹豫浮现在他那冰冷的声音里。
“九州仙庭，与我七界仙庭同为东胜神洲的人族仙庭。”
“况且，六道此去本就是为了夺宝，是他入侵九州仙域在前。”
“若是我们就此向九州仙庭宣战，师出无名，恐怕会引得东胜神洲其他仙庭非议。”
琴红尘担忧地说道。
闻言，十方真君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于嘲讽的弧度。
十方真君轻笑一声，说道：“陛下，一件先天灵宝即将出世，您却在为了一个所谓的‘借口’，而踌躇不前？”
“这岂不是要将天大的机缘，白白拱手送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锋锐。
琴红尘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十方真君向前一步，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之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冷光。
“我七界仙庭，乃是东胜神洲中上游的老牌中型仙庭，对付一座式微的边陲小型仙庭，需要看谁的脸色？”
“所谓的借口，不过是扯来的一块遮羞布，做给那些弱小、却不容忽视的中型仙庭看的。”
十方真君的语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只要随便安上一个理由，便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待那九州仙庭覆灭之后，又有谁，会真的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已经灭亡的小型仙庭，来与我七界仙庭为敌？”
十方真君轻笑着说道。
毕竟，人族仙神与妖族妖仙不同。
人族的贪欲与野心，是镌刻在骨子里的。
一座弱小仙庭的覆灭，能引发其他弱小仙庭一时的兔死狐悲。
而在那些弱小仙庭之中，却总会有那么一些心怀鬼胎的仙庭。
这些仙庭会借着那些因为强者的肆无忌惮，而感到恐惧的弱小仙庭。
借着他们兔死狐悲、生怕厄运降临己身的心理，进而试图利用他们，揭竿而起，蛊惑其他仙庭联合造成东胜神洲的动乱，引发仙庭大战。
毕竟，反抗与逆反心理，同样是人族的本性之一。
因此，那些强大仙庭在覆灭弱小仙庭之时，之所以要寻求一个借口，为的便是安抚那些并无野心，只求安稳的绝大多数弱小仙庭。
只要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生存并未受到威胁，只要让他们相信强者的屠刀并非随意挥舞。
那么，又能有几座仙庭愿意赌上一切？！
对于绝大多数仙庭而言，只要能活下去，他们都愿意相安无事、安居一隅。
毕竟，并非所有仙庭都像当初的天蜈仙庭那般，拿仙庭战争作为发家致富、进行洪荒气运之争的唯一手段。
这，便是“师出有名”这四个字，能够成为东胜神洲无数仙庭之间，一条不成文规定的根本原因。
听到十方真君的话语，琴红尘沉默了良久。
十方真君的这番话，彻底打消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
“那么，依你之见……”琴红尘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冰冷，“这个借口，该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十方真君那张清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计谋得逞的、冰冷的笑容。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琴红尘，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莫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