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纸牛
凌晨两点。?y¢a¨n~h.u,a¨l^u?o..`c\o-m+
手机屏幕轻轻的滴了一声,显示电量100%。
陆离缓缓睁开眼,几个小时的闭目养神,让他恢复了大半的鬼气和精力。
他活动了一下因盘坐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腿脚,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起身,走到门口,几缕墨黑的鬼发将被他推开时弄得更歪斜的铁门重新“扶正”,又重新插好广告牌的电源,看着它再次亮起霓虹之后。
他才撑着黑纸伞,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凌晨的雨幕。
路过一个亮着节能灯的公共卫生间,陆离走了进去。
洗漱一番之后,他才心念一动,道袍表面流转过一层极墨色光泽,“新生”鬼气瞬间将道袍的灰尘泥泞一扫而空。
离开青石镇的路径很清晰,下着雨的夜晚路上没人,小摊贩也早早收了摊。
陆离不需要灯光,他本来就能在黑暗中视物。
路上还看到自己明显带着恶意的游魂野鬼,它们形态扭曲,散发着贪婪的气息,趴在一些人家的门口,却因为墙壁上的对联和门神,不敢进入,只能流着恶诞,无意识的嘶吼。
陆离甚至懒得看它们一眼,鬼发瞬间弹出,精准地洞穿了它们要害部位,将它们彻底超度掉。
随后“夜游神”陆离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站在了镇子边缘的最后一条柏油路上。
再往前,是荒僻的乡野土路了。
他踏上了土路。
脚步落下的瞬间,原本此起彼伏,在雨夜里本该更加喧嚣的虫鸣蛙叫,齐刷刷的噤声!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他周围数十米的范围。
陆离停下脚步,环视了黑暗的环境,觉得应该没什么人会出来瞎晃荡之后。?k!e~k`a+n/s\h?u~.·c¢o`m?
他才伸手从道袍内袋里,掏出了那张折叠整齐的素白纸块。
【朱字纸车】。
墨黑的鬼气流淌而出,注入那小小的纸块中。
纸块发出阴冷意味之后。
陆离随手将其向前方的空地一抛。
纸块在空中旋转展开,无数细小惨白色的纸屑凭空涌现,围绕着那展开的纸张疯狂旋转凝聚!
惨白粗壮的竹骨凭空出现,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迅速搭建成一个庞大而扭曲的骨架轮廓。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惨白纸屑疯狂地填充进竹骨的缝隙,凝聚成粗糙的“皮肉”。
最后,是头颅。
纸屑汇聚成硕大的牛头,空洞的眼眶里,两点用朱砂点染而成的猩红圆点骤然亮起!
那红色在惨白的底色上,充满了不协调的诡异与邪性,没有鼻孔,只有两个粗糙的孔洞,嘴巴则是一条僵硬的缝隙。
最终,一头几乎与陆离等高,体型异常庞大的纸牛,赫然出现在土路中央。
陆离看着这头造型诡异,足以吓哭普通人的纸牛,脸上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甚至满意地点点头:“嗯,大小合适。”
他走到纸牛身边,伸手戳了戳它白色的纸牛皮,感觉能承受自己的重量之后。
几缕墨黑的鬼发探出,灵活地缠绕在纸牛那对同样由纸屑构成的弯曲惨白牛角上。
陆离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屈,猛地发力向上跃起,同时鬼发骤然收紧提供强大的拉力!
“呼!”
风声掠过耳畔,陆离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线,稳稳地落在了纸牛宽阔平坦的背脊。
他将自己的背包挂在了另一只牛角上。_鸿.特!暁\税·旺· ¢冕,废·阅?黩*
陆离心念一动,一缕如墨的鬼气变成了引路的丝线,从他指尖延伸而出,指向【安顺市】所在的大致方向,悬停在纸牛猩红空洞的眼前。
“走吧。”
纸牛那僵硬的的西蹄,无声地抬了起来。
没有蹄声,只有纸张摩擦的细微“沙沙”声。
它迈开步伐,朝着鬼气指引的方向,速度不快,大约相当于人的小跑,但胜在稳定,不知疲倦。
陆离坐在牛背上,身体随着纸牛僵硬的步伐晃动。
他看着身下这惨白的造物,踩着泥泞的土路,涉过积水的浅坑,竟然真的如履平地。
泥水无法沾染那纸屑构成的躯体,被它自带的鬼气团阻挡于外。
“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联想起来。
“老子骑青牛,紫气东来出函谷。”
“陆离骑白牛,晦气冲天还鸿运……西舍五入,我也算半个圣人了?”他乐呵呵地调侃自己一句。
他好奇地西下张望。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骑牛”,虽然这牛有点怪。
时间在纸牛平稳的行进中流逝。
首到东方的天际线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透出淡淡的紫霞之后。
陆离跳下冰凉的牛背。
心念再动,那引路的鬼气丝线消散。
惨白的纸牛瞬间停止
了步伐,构成它庞大身躯的无数纸屑,也无声地溃散、剥落和分解,化作一股惨白的旋风,朝着陆离掌心汇聚。
几秒钟后,那张折叠整齐,中央写着一个凌厉“车”字的素白纸块,安静地躺在陆离手中,被他重新收回口袋。
他可不想吓坏早起的人,毕竟扎纸牛普通人也能看得见,不是什么无形的鬼神。
陆离整理了一下被夜露和牛背寒气侵染得有些发潮的道袍。
他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调动起体内如墨的鬼气,强行“锁”住体内那蠢蠢欲动,想要散溢出去让自己倒霉晦气!
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跟在一堆红豆之中挑出里面藏着的几颗绿豆一样,这麻烦程度瞬间让他眉头紧锁。
只有在不得不经过人群聚集地时,他才愿意承受这种精神上的巨大消耗。
“还是和尚的佛光省心……”陆离忍不住又怀念起李修远了,那佛光很克制这晦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翻出山沟,走向前方不远处,一个规模不小的农村集市。
此刻天光初亮,集市上己经热闹起来,人声鼎沸,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早餐摊的蒸笼冒着滚滚白气,小贩吆喝着新鲜的蔬菜瓜果,肉摊上挂着刚宰杀的猪牛羊肉,血腥气和泥土味混杂在一起。
陆离也感到腹中饥饿,在一个看起来干净的摊子上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豆浆和几个大肉包。
他端着食物,走到集市边缘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背靠着树干,准备享用这顿迟来的早餐。
刚咬了一口松软的包子,灌下一口滚烫的豆浆,陆离似有所感,淡漠的灰眸微微转动,视线落在了槐树浓密树荫下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摆着一个与热闹集市格格不入的摊子。
一张破旧,颜色暗沉的粗布铺在地上。
布上摆放着几枚古旧的铜钱,一个裂了缝的龟甲,还有几片风干的、不知名的兽骨。
摊子后面,坐着两个人。
主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
她穿着一身样式古怪的深蓝色土布衣裳,头上包着同样颜色的头帕。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脸,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但更骇人的是,那布满整张脸的、密密麻麻的刺青!
那些纹路歪七扭八,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扭曲的虫豸,颜料渗入松弛的皮肤,让她本就丑陋的面容更添几分狰狞与神秘。
她浑浊的眼珠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此刻正微微眯着,似乎在假寐。
她的身旁,斜插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同样破旧的白色帆布,上面用浓墨写着几个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狠厉劲的大字:
【傩舞起,百病消】!
老婆子旁边,安静地跪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穿着相对利落的蓝短褂和阔腿裤。
她的面容清秀,但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同样布满了青黑色,样式繁复诡异的刺青。
她脖颈,手腕,脚踝上都佩戴着不少沉甸甸,雕刻着兽首或奇异花纹的银饰,随着她的呼吸而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纤细的腰间,斜斜挂着三副颜色各异,表情或狰狞或悲悯或诡笑的木质面具。
少女低眉顺眼,眼神却异常专注,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婆子,似乎在观摩学习她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那闭目假寐的老婆子,似乎感应到了陆离的视线。
她猛地抬起了眼皮!
那双浑浊泛白的眼珠,锁定了树下的陆离。
她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些歪七扭八的刺青仿佛都活了过来,微微扭曲着。
她死死地盯着陆离,上下扫视着他那身破旧道袍,最后,定格在他那双淡漠深邃,仿佛能洞穿幽冥的灰眸之上。
老婆子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干瘪的胸膛微微起伏。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诡异地清晰传入陆离耳中的低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在清晨集市的喧嚣背景音中幽幽响起:
“好一双阴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