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滋扰

孟晚心乱如麻的拿著那块香皂回家,和黄叶交代了不要让人打扰后,关在书房里冷静了一天。

从看到香皂的第一眼起,再加上它如今的来歷和价值,孟晚便猜测制出香皂的人十之八九是与他同一个世界到来的人,或者可能是另一个平行时空

他思维发散,心情复杂难鸣,各种情绪在心中翻涌,另一个世界的种种仿佛离他很远,远到像上一辈子。

说实话,孟晚对从前没有过多留恋,他现在有爱人、有家人、有孩子、有朋友,有自己的一番拼搏和成就,没什么遗憾和不知足的地方。

他这样想著,心底沉静了不少,开始冷静地想起对策。

不错,孟晚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乡”警惕之心大於欢喜,他们本就是不相识的人。孟晚不会因为两人是从一处而来便轻易放鬆警惕,傻乎乎的凑上去搞什么他乡遇故知的戏码。

他只盼那人低调行事,不要牵连到他。

但如今看来,对方並没有这个想法,这就有些难办。

若做香皂那人对孟晚的身份不知情,將来动静太大被人盯上也是他自己的事。可若是他对孟晚的来歷有所猜测,哪一日深陷泥潭,保不齐將自己也卖了。

要知道他们於此间来说,绝对是异类,神鬼之说出被人所忌惮。那人此时行事越出风头,以后若是被责问怀疑时便越被常人警戒恐惧,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人心易变,前途生命万不可轻易託付到旁人手中。

孟晚如今最打眼的就是水泥,但严格来说这东西並不是他搞出来的,他也不怕谁过来探究。

坊交给碧云,藕坊交给唐妗霜,他就乾乾净净的做他的知县夫郎。

对了,还要写信给宋亭舟,让他小心此人。

捋顺心中想法,孟晚刚在家里修身养性一天就破了功。

“大人是沙坑县的知县吧您不在自己辖內县衙待著,不知跑到赫山县衙喧嚷是何意”孟晚大清早就被乔主簿喊来县衙,一肚子的起床气。

沙坑县知县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带了上百的衙役来县衙闹腾个什么劲儿,还专门挑宋亭舟不在的时候来。

县丞和主簿官阶低微拦不住人,只能將孟晚给请了过来。

岂不知胡逖本来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前衙叫囂,见到孟晚出声,扭头过来人都傻眼了。

他身侧的师爷可太知道自家大人是个什么货色了,扯了几下胡逖衣摆见他没反应,目光所及赫山县的衙役和县丞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著,不得不狠命掐了胡逖一把。

胡逖感到痛感眉头只是轻轻一拧,隨即挺直腰板,一甩长袖,目光坚定,用他自认为最瀟洒的姿態对孟晚道了句,“美人,我愿以正妻之位相聘,山海日月为眉媒,许卿岁岁长相守……”

孟晚:“”

这是个什么奇葩东西,没听到刚才乔主簿说的那句这是我们宋知县夫郎

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胡大人带人从沙坑县赶来,若只是为了不顾脸面官位,调戏同僚之夫,那便可以走了。等我夫君回来,我定將这些话原封不动告知於他,让他上奏朝廷,问问这是个什么道理。”

胡逖的师爷暗道不妙,这夫郎竟是个牙尖嘴利的,如此不好对付,怪也怪自家大人是个色鬼,见了美人连路都不会走。

“大人我们来赫山,不是来要人的想想您的那些个美妾……”

“美个什么妾!有此一位,胜过我那一后院的美人!”胡逖目光痴迷,他上前两步想凑近孟晚说话,“美人莫恼,我並无褻瀆之意,只是被哥儿绝色容顏所惊艷。”

到底是考过进士的,胡逖清了清嗓,“啊眉若远山黛,眼似秋水横……”

孟晚只觉得这个沙坑县知县脑子也有坑,不耐烦的喝了句:“雪生!”

“唇比春日桃艷……啊!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打县太爷!”

还在吟诗作对故作瀟洒的胡逖下一秒就被雪生一拳打退。

孟晚冷笑道:“胡大人既是不识好歹,就別怪我们赫山不欢迎大人了。”

他的话像是一个指令,县衙內的衙役和捕快都虎视眈眈的看著沙坑县的人。

胡逖倍感委屈,“美人何必如此无情,我只是想与你多说上几句话而已。”

师爷看著已经开始往后衙走的宋知县夫郎,比胡逖还委屈十倍,他怎么就跟了这么个窝囊废!

当时宋大人带人去他们沙坑县是多硬气的、多霸道的,连胡逖的小老婆都给一窝端了!他们大人倒好,一见到人家夫郎连路都不会走,尽干些丟人现眼的事,旁边赫山县衙的衙役都看著笑话,他一张老脸都没处放了。

师爷拽住捂著鼻眼满是狼狈还要跟著孟晚跑的胡逖,“大人,既然你不想找年前丟失的妾室了,那咱们就回沙坑县吧。”

胡逖一把甩开他,露出乌青的眼睛和已经血流不止的鼻子,瓮声瓮气的说:“回什么回,宋亭舟带走我那么多美妾,將他夫郎赔给我。”

赫山县的衙役们冷著脸看他大放厥词,陶九恨不得把他另一只眼睛也给砸青。

眼见著他们再不走赫山县衙的衙役就要按耐不住动手,师爷个头嗡嗡声,吵到脑壳都懵懵哋,他用最后一口活气艰难的劝阻,“大人,回去吧,宋大人夫郎可能是见咱们人多……”

“你说的有理!这些我们空手上门,还带了这么多的人,小美人定是被嚇到了,带我回沙坑县梳洗打扮一番,带上眾多礼品珠宝,他肯定就会对我另眼相待了。”

师爷:“……”

对对对,只要你先走,说什么都对。我的大活爹,做你下属真是我的福气!

孟晚无故被骚扰了,让雪生打了人也不解气,“雪生,你去和守门兵说一声,往后不许什么人都放进城里,排查要仔细。”

“是,夫郎。”雪生领了命快步往外走,没一会儿又跟著陶九一起折返回来,“夫郎,陶典史说有两个沙坑县的衙役偷偷在牢房附近探查。”

孟晚虚虚眯起眼睛,“原来如此,我就说再荒唐也不至於大动干戈一场,带人过来就为了要几个妾室。”

孟晚在屋內踱了两步,吩咐道:“陶九,你一会儿趁无人时將陈崇和陈云墨单独关押到税库去,门口照常留两人执勤,雪生你到税库里亲自盯著他俩。”

陶九问:“夫郎,那牢里怎么办”

“找两个机灵的,打扮邋遢点,最好看不清人脸,若是有人劫持,便顺势让他们將咱们的人劫去。”孟晚越想思路越顺畅。

过了会儿楚辞也被孟晚揪过来,要走他几包药粉交给陶九。

晚上孟晚几乎一夜没睡好,惦记著衙门牢房的事,天蒙蒙亮的时候陶九过来稟告,黄巡检和陶七被他们掳去了。

“夫郎,我们现在要不要按他们留下的踪跡去找人”陶九问道。

“去是肯定要去的,这回换你留下看守罪犯,雪生带上所有捕快前去。”孟晚叮嘱雪生,“事先让捕快在周围埋伏好,你先去探查情况,后再抓人。若是打不过就先保命回县衙,不必与人硬碰硬。”

楚辞的毒药迷药等,孟晚事先给在地牢偽装成陈崇二人的黄巡检和陶七带上不少,这次雪生去又给雪生塞了几包。

本以为万无一失,岂料雪生一去就是三天,这三天孟晚本来就心急如焚担心他们的安危,岂料胡逖这个不长眼的色鬼又打上门来。

这回他长了记性,没带一大泱子的手下和囉囉嗦嗦的师爷,单单他自己和两个黑炭似的僕人。

胡逖穿了一身白衣,脚踏的靴子一尘不染,腰系玉佩做装饰,头戴镶嵌著宝珠的银冠,摺扇拿在手中轻摇……还是不好看。

倒是那两个黑脸僕人衬得他白了两度,仅此而已。那张脸本就普普通通泛著油,上次雪生给他打的黑眼圈还没消下去,他打扮出来也还是没什么变化,反而更显油腻,让孟晚看著就想吐。

要不是想从他这儿套出几句话来,孟晚面都不会露,可真的出来看见胡逖这种痴样,他又琢磨著这种货色就是背锅侠吧他真能知道什么內幕

“不知胡大人又来赫山有何贵干,我记得各县知县没有正当理由是不得离开任地的吧胡大人上次来我可以当做不知道,这次又来,我一届后宅小哥儿,怕是接待不周。”孟晚穿了身普通不过的薄面长衫,头上戴的也素净,说话间绵里藏针,句句都在说胡逖逾矩。

“自从上次见了哥儿,我是日思夜想,恨不得日日相伴才好,只盼哥儿怜惜我一片痴情,成全了我。”可不知胡逖是真傻听不懂话,还是色心太盛,耳朵里听不进去旁的,只管在那儿和孔雀似的显摆。配上他一只青紫的眼睛,不像是县太爷,倒像是耍猴的。

孟晚冷笑,“既然胡大人不好好接我的话,以县官身份三番两次的戏弄与我,就別怪我也不客气了。”

见孟晚温怒,胡逖忙道:“哥儿这是误会我了,我对哥儿一片真心可照日月!”

孟晚站起身来,向他左右探了探。

很好,就带了两个人敢上门调戏他,有胆量,真当他是好惹的不成

孟晚坐回椅子上一口乾了一杯茶水,豪迈的像喝酒,“陶九,將胡大人请进班房里住一天,好好招待。”后面四个字语气极重。

第二天一早,被打的像死狗一样的沙坑县知县被拖到城门外,引无数人围观。

师爷在城外等他,见状捂著脸派人將他拖上马车。

夜里雪生和黄巡检一行人终於回来,不光他们,还带回来十来具尸体。

黄巡检一脸惭愧,“夫郎,一个活口也没能留下,他们在发现暴露的一瞬间,全都咬舌自尽了。”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了孟晚预料,他看著捕快们扛回来的尸体,有的嘴巴微抿,唇边溢出一抹鲜红,有的则嘴巴大张,里面血红一片。

孟晚扭过头去,“算了,你们无事就好,只好牢房加强巡逻,每组不可少於十人。”

“是!”

——

晚上孟晚伏案给宋亭舟写信,略过胡逖乱七八糟的话,提取了几个重要信息。

第一:胡逖可能知道一点內幕,但绝对不多,否则不可能到如今人头都快不保的情况下还悠哉悠哉的跑来赫山县。

第二:陈崇和陈云墨比他们想像中的价值还要更高,值得幕后之人从试探到趁宋亭舟不在来劫狱。

第三:死的这十人都是死士,任务失败无人逃离,无人生还,乾脆利落,不像是小家小户能培养的出来的。

孟晚越写面色越凝重,他信上叮嘱宋亭舟在京都行事定要万分小心,切切不可独自返回岭南,与秦艽等人一起回来就更好了。

笔尖在纸张上顿了顿,墨色偏淡,他抬腕蘸了一笔墨汁接著写到,若是遇到行径可疑、试探他的人也要当心,可能来者不善。

孟晚这封信一直写到深夜,中间油灯还添了次灯油,第二天清早下起细雨,他撑著伞,伴著薄薄的寒雾被他亲自送到驛站。

驛站送信总是比人力货运要快的,他们有特定的地址,昼夜不停赶路,每送到下一站便由另一间驛站的驛卒继续前往。

信件歷经由南到北上千里路,终於在二十天之后送到了禹国的都城——盛京城中。

有人轻而易举的在驛站取到了书信,递送到另一人手中。巧的是当天的盛京城也是雨天,隔著雨幕,里头端坐的人只能看清是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旁边有两三侍从。

“主子,是从赫山来的信件,被我们截下了。”

一直养尊处优的手接过信件,“赫山就是那个近日大出风头的宋亭舟所处之地”

隨从答:“回主子,正是西梧府赫山县。”

那人拆开信封,“哦,原是他夫郎给他写的,字不错。”

万般寂静,四周鸦雀无声,那人翻看了两页,將信甩到桌上,“不过是些情意缠绵的后宅私事罢了,重新放回驛馆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