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难以买卖

外头宋亭舟挨个桌敬酒,一圈之后已是头昏脑涨,秀才相公的名头让他与村民们更有距离感,哪怕有不长眼要劝酒的也被宋二叔给挡了回去。

宋亭舟脚步仍旧稳当,只是双目已醉眼朦朧,来吃席的妇人们都已散去,还剩几个吃酒的汉子不肯离席。

田伯娘自觉大儿媳妇丟了人,没成想常金还多给包了几文钱,常金客气道:“她人小还有待磨练著,今儿就当在婶子家练手了,回家好好同你婆母学学,改日也能出去做席面。”

田伯娘脸上红了一片,这红包拿著也烫手,匆匆说了句道喜的话,拉著大儿媳妇回家去了。

这趟席面吃到戌时,夕阳落幕,天色朦朧,已经要点起油灯时族亲们才全都散场。

宋亭舟与常金挨个將人送出门外,这才回家收拾残局,好在本家的几个媳妇留下帮忙,都是利索人,就著油灯昏暗的光,不到半个时辰就將屋里屋外收拾乾净了。

今天的席面常金下了本钱,做的都是大盆大碗,厨房里还剩了些没添勺的,都给帮忙的几人分了,等眾人各自散去回家,常金同儿子说:“桌椅碗筷明日再挨个送回去,这个不著急,锅里的灶我用皂荚刷洗了几遍又添了乾净水,你便早些睡下吧。”

再多的她这个当娘的也不好意思细说了,拿著礼帐和钱匣子进了自己屋子。

宋亭舟抬步走到小屋,推了门进去反手又將门带上,屋里漆黑一片,他不小心踢到门边放著的凳子,上面的水盆里搁著盆用过的水,旁边还有他们从府城带回来的牙刷牙粉,想必是孟晚已经洗漱过了。

宋亭舟轻手轻脚的將水盆搬下去,又点了盏油灯放在凳子上,微黄的灯光浅浅的照应著炕上的人。

孟晚早就斜倚在被子上睡著了,他甚至连鞋子都没脱,怀里抱著漫画册子,梳的整齐的髮丝散落,脸上还泛著潮气,想来是刚睡下没多久,

他眉毛色深形状偏直,眉梢又有些许锋利,让孟晚这张情韵悠长的脸比旁人多了丝英气,但此刻闭上眼后,那份英气又被中和了几分。

唇色不如白日用了口脂时红艷,但仍旧能让宋亭舟挪不开眼睛,他直勾勾的盯著那粒凸起的唇珠,喉结滚动,慢慢俯身靠近……然后一口咬住!

孟晚猛地睁开了眼睛,结果顷刻间便被宋亭舟拢进怀里,小巧的唇珠被身上的人轻轻啃咬,然后再吃进嘴里,唇齿交缠,不知有多热烈。

孟晚反应过来后紧绷的身体放鬆下来,手抵在宋亭舟胸膛上青涩的回应著他,无数次臆想的场景成真,惹来宋亭舟更疯狂的进攻。

水嘖声不断响起,宋亭舟仿若无师自通,灵巧的转换著角度吻他,高挺的鼻樑不时亲昵的磨蹭到孟晚的鼻子,舌尖灵活的卷著他的嬉戏。

炙热的唇舌渐渐向下,啃噬著孟晚白嫩细腻的脖颈,急促的喘息声中掺杂著一两声孟晚难耐的呻吟。

宋亭舟踢掉两人鞋子,掀开大红色的被將孟晚裹了进去。

似欢似爱、似情似欲。

孟晚睁开眼时天光大亮,身旁无人,但他身上还算乾爽。

费劲的从被窝里坐起来,枕边放著乾净衣服,孟晚慢吞吞的穿好衣裳,叠好被子,又將窗户支起来。

微风徐徐吹过,孟晚舒適的眯起眼睛,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成了亲,好像——也还不错

他下了床后略感不適,但肚子空著难受,饭还是要吃的,挨著小屋的灶台是温热的,孟晚掀开锅盖,里面是一碗精米粥和两个红鸡蛋。

大屋没人,常老太太昨天隨儿子回去了,常金与宋亭舟也不在家,院子里晒晾著他和宋亭舟的嫁衣,应该是宋亭舟自己洗的。

孟晚洗漱好后端著粥碗站在门口晒太阳,喝完了一碗粥又剥了个鸡蛋吃著。

“晚哥儿,起来了”常金进门就看见他在门口小口咬著鸡蛋吃。

“嗯,娘。”孟晚叫的很顺口。

这次常金没责怪他,笑著应了句:“誒!”

“大郎將昨日借的桌椅碗筷都送还回去了,昨个族长吃多了酒,你们的婚书还在他那儿,大郎去取了,一会儿就回来。”

成了婚,宋家的族谱上添了孟晚的名字,他就是宋亭舟明媒正娶的夫郎。

孟晚点头道:“取了婚书先去趟谷阳县,办完了事咱们也快去府城了”

过来串门的宋六婶和满哥儿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这回亭舟去府城,你们也跟著去”

常金迎他们进来,反问道:“今日满哥儿不去镇上开铺子”

宋六婶隨著常金进屋,“说的就是这个,之前你忙著俩孩子的昏礼,我便没说,如今你与晚哥儿回来了,这铺子也该还给你们,只是……”

满哥儿接了婆母的话,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我与大力还是想做这油果子的买卖。”

怕孟晚误会,他急忙解释道:“不在咱们泉水镇,我俩去隔壁镇上租房重开铺子,这样咱们两两不相妨碍可好”

他眼巴巴的看著孟晚,孟晚轻笑一声,“你急什么,当日我教你做,就是抱著几分不回来的心思。如今表哥中了廩生,是要到府学读书的,我和娘自然跟著去,这一去不知多久才回来,你们该做生意便做著,剩下几个月的房租退了我便好。”

婆媳俩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泉水镇已经做熟了,换地方重新开始还不知道要多艰难,如今这样他们已经是捡了大便宜了。

宋六婶当即也不多待了,立即便要回家拿钱,常金劝也劝不住,婆媳俩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常金感嘆了句:“你六婶是个急性子,人也是好的。”

搁一般人家若是装傻充愣死皮赖脸的磨著也是可能的,宋六婶却主动过来提起这事,半点不想多占別人便宜,这结果想必也是全家商量出来的,一家子的实在人。

过了一会儿,宋亭舟拿了婚书回来,孟晚展开看了一会儿,这东西就是一张红纸而已,上书著:“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將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除此誓词外,上面还清清楚楚的写著宋亭舟与孟晚的名字,媒人是宋六婶的名字,她娘家姓刘,刘三娘。证婚人则写的族长名字。

这份婚书的分量极重,还要拿到县城的户房里登记在册才行。

孟晚收好婚书,和他的漫画册子放到一起,然后同宋亭舟商量,“咱家离谷阳县还有两日车程,乾脆去府城的时候再顺路过去的好。”

宋亭舟盯著他挽起的髮鬢,道了句:“也好。”

昨夜尝了甜头开了荤,他便时时刻刻都想黏著孟晚,偏他面上还一脸正经。

孟晚也是后知后觉,扭头盯著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宋亭舟,“我去帮娘收拾东西,你跟著我干嘛”

宋亭舟装模作样的说:“我摸摸衣裳干了没有。”

孟晚心中一阵无语,这点事也值当刻意出去一趟不理他自顾自的去大屋找常金。

这次他们再去府城,可就不是暂住了,而是举家搬迁,铁锅被褥这些都需带著,有的收拾。

宋亭舟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又跑到大屋看夫郎,常金打发他俩走,“我这没啥了,快去小屋收拾你们的衣物去。”

孟晚莫名委屈,怎么刚成婚就被嫌弃了

宋亭舟去府学不能再耽搁,婚后只在家住了两晚,第三日孟晚便和他去镇上租车去了,顺便带上了他的漫画册子找黄掌柜。

“这是孟小哥儿画作的”黄掌柜原是坐在椅子上看,翻了几页后猛地站起来问孟晚。

孟晚笑著说:“黄掌柜就不用管是谁画的了,我只是想问这样的书可不可卖。”

他的態度基本就算是默认了,且黄掌柜也知道他的画风。

“哥儿且等等,我仔细翻翻咱们再谈。”

黄掌柜迫不及待的继续往后翻看,几十页一册的书本,他来来回回翻看了三遍。

“让两位见笑了,我经营书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著这么新颖的书。”

禹国连画带字的不是没有,只是孟晚的这本堪称精品,配图画的引人入胜,內容也写的扣人心弦,这么小会儿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故事里,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续。

爱看就好,说明有受眾群体,孟晚心下一定,“那黄掌柜觉得此书可卖吗”

黄掌柜沉吟了一会儿,“卖是肯定能卖,就是不知孟小哥儿想怎么卖。”

孟晚听了这话反而笑了,“黄掌柜的意思呢”

黄掌柜颇为无奈的说:“孟小哥儿,我知你找我何意了,但恐怕我们小店吃不下这么大的买卖。”

这倒出了孟晚所料,他拿起漫画册子,疑惑的问:“也不至於如此吧”

黄掌柜苦笑一声,“小哥儿可知京都有位笺公子”

孟晚懵了,“不知。”

他扯扯宋亭舟的手,问道:“你听过吗”

宋亭舟反握住他,“並无。”

黄掌柜目光儘量往他俩上半身看,“两位都不是我这等俗人,不知道也是正常,这位公子是禹国出了名的人物,三战会试而不中,一怒之下回家关门谢客,写了整整两年的话本子,谁料因此风靡禹国上下,受无数闺阁小姐哥儿的追捧。”

“这和我们做生意有何干係”孟晚纳闷,他只是低调已婚夫郎,又没有那样的名气。

黄掌柜言道:“我看过那位公子的话本子,同孟小哥儿说句实话,比你这本写的不如。”

“是吗各有各的风范罢了。”孟晚神色平平,並未因为黄掌柜的夸耀而面露骄傲。

“但事就出在这儿,这位公子家在京都也不是无名之辈,他写完话本子之后本来是放在自家名下的书肆里卖,结果售卖仅仅两月,整个京都大街上都有他的书出现,书页精美异常,反而將他家的书衬托成假的了。”黄掌柜有商人的聪明,为人却不奸猾,反而將事情利弊都与孟晚说清了。

“黄掌柜说的是,是我將事情想简单了。”孟晚还寻思著那些大书肆应当看不上自己的书,寻黄掌柜这种小书肆慢慢散著卖,如今听黄掌柜这么一说,还真是不可行。

他们印刷成本有限,真是书被看上,又没有什么防偽手段,拿什么和大书肆拼没准连作者名都被改了。但与大书肆合作,他同样有所顾虑。

“可我一介小哥儿,便是主动拿到府城的书肆去,万一他们店大欺人又该如何”孟晚真心请教黄掌柜。

这方面黄掌柜都真能说上两句话,“如今倒是有种不是办法的办法,小哥儿到底才华在身,不若小哥儿乾脆先放出几本给各大书肆……”

孟晚眼睛一亮,“对啊,是我著急用钱將事情想差了,乾脆先给他们些甜头,假意被欺,等卖出些名堂,我写了第二册再狠狠杀杀他们的锐气!”

黄掌柜双目一直,“啊”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他是想让孟晚先低低头,毕竟是为了挣钱,低三下四也不丟人,他每回去府城进书就是这么过来的。

黄挣知道他们来了也一直在旁边作陪,孟晚和黄掌柜的话他都记在心里,莫名觉得自己亲爹也没有孟晚有气概,能顶事。

等孟晚他们走了,他晚上辗转反侧琢磨了一夜,后半夜摸著黑起来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背著行囊出门的时候迎来全家人不解的目光,黄挣对黄掌柜说:“爹,我还想同宋大哥和他夫郎一起去府城。”

黄掌柜瞅著小儿子问:“你想好了,这次若是你再半路跑回家就再也別出去了,等我百年之后將铺子留给你大哥,你便老老实实回老家种地去。”

黄挣对著他郑重承诺:“我不会再跑回来了,我……我想跟著宋夫郎学做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