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收买
兵部的令函送到了家中,盛京附近的几个卫所凑了两千兵力来,就在京郊大营安置,宋亭舟要拿著令函过去露个脸,认认兵,通知他们四日后准时出发。
他走的早,孟晚在家陪常金吃了早饭,饭后他带上碧云,雪生,还有家里几个家丁,气势汹汹的找上了青杏救的那户人家。
那家人倒也好找,青杏是从许家往离镇上最近的一角城门走,才遇上那个不知是要自杀还是失足,亦或者是他杀的人。
中间巷子口有井的巷子就那么两条,杀人这么大的事,不用刻意打听,往巷子里大爷大妈聚堆的地方一站,立即便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张家二郎还没起身呢我夜里咋听见他说话挺有中气的”
“真的假的他爹不是说他躺床上要不行了吗”
“你还信老张那嘴他儿要是快不行了,还天天大鱼大肉的”
“那他娘还天天跟街坊们哭,说她家二郎命苦,无缘无故就叫人给害了。”
“你们说张二郎真是被人给害得跳井了”
有个大爷闻言撇了撇嘴,“你说旁人害他跳井我信,可那么个小姑娘能他个大小伙子推到井里头去”
其余人也不信青杏那么个娇小的女娘能推得动张二郎。
但他们想得简单,顶多也是张二郎自己脚滑掉进去了,张家讹人家小姑娘罢了。
都是街坊邻居,大家都知道张家人的德行。
孟晚听了半天的墙根,知道了张家人的住址也没二话,大张旗鼓的带著一帮子人,找上了门。
坐在巷子里的一群人看这架势,各个身形灵活,窜的飞快。
只是跑回了家都躲在门后墙根的支起耳朵听著外头的动静。
孟晚派了个嗓门最大的小廝上去叫门。
“张世春!滚出来见我们夫郎!”平日宋家人都低调的要命,也不要人贴身跟著,这小廝头次干这种囂张跋扈的事,眼神左右乱飘,不像霸道小廝,反而像是扒手小偷。
孟晚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怕什么,大声喊。”
小廝硬著头皮又喊了几嗓子,院里的人才姍姍来迟,是个妇人,扯著嗓子骂道:“喊什么喊,大门敞著不会进来啊!”
“什么夫郎夫人的,到我们家耍个屁的威风!老娘我……”
妇人看到门口这么乌泱泱的一堆人,叫骂的话含在喉咙里,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们找谁?”
孟晚今日穿了身墨色的长衫,外罩一身暗红色绣著黑色暗纹的褙子,头上难得將那支常戴的银簪换了,插了一支坠赤色宝珠的金釵。
走动间赤色与金色相互交织,映得孟晚面无表情的脸更显冷艷,看著就不似凡人。
他唇瓣轻起,吐出的字冷若寒冰,“找你二儿子。”
妇人先是被他周身冷冽的气势惊了一惊,隨后便梗著脖子撒谎,“我家二郎病了,如今人还未清醒,起不来身!”
“没醒?”
孟晚反手从怀里掏了一把金豆子出来,捏在手里来回把玩。
金色的豆子在他葱白的手指中来灵活滚动,看的那妇人移不开眼,一双豆大的眼珠子隨著金豆子左右乱逛。
孟晚隨意扔给妇人一颗,声音冷清的问:“现在他醒了没”
那妇人两手捧著小小的金豆子,视线却还贪婪的扫向孟晚手里剩下的一捧金子。
孟晚两眯起眼睛將金豆子送到她的眼前,“想要啊”
妇人忙不迭连连点头。
孟晚脸色一冷,“那就带我们进去见你二儿子。”
妇人面露挣扎,明显在忌惮些什么。
孟晚的钱都是自己辛苦赚来的,怎么会白白便宜了她。对著雪生使了个眼色,雪生动作飞快的將妇人手里的金豆子抠了出来,动作之快让她都没反应过来。
她急的直拍大腿,“我又没说不让你们见,进来就是了!”
孟晚没理她,抬步就往屋里走。
妇人在后面追,“西屋,在西屋呢!”
西屋臥房確实躺了个青年人,精神头还不错,將这么多人闯进来本来是慌乱的,但一见孟晚反而还扭捏了起来。
“这位……”
“雪生,给我搬个凳子来。”
孟晚可不是来探望病人的,等雪生搬来凳子,他一甩衣袖端正的坐稳,“你就是张世春”
十八九岁的年轻汉子脸上一热,“是。”
孟晚拨弄著自己的玉佩当把件玩,声音清脆悦耳,“你明明身体已经康復,为何还整日待在家中,不肯出头露面”
“啊”张世春没想到他是来问自己这个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他娘这会儿跟进屋里,抢在张世春开口前说话,“二郎还没好全呢,他昨个还跟我说头晕不记事,连自己大哥看著都眼生。”
她挤眉弄眼的问张世春,“娘说的对吧”
张世春经母亲提醒,便也磕磕绊绊的说:“我是……是脑子不大清楚,郎中说还要静养几日,不要我见……见人。”
孟晚冷眼看他们娘俩的小动作,“脑子不太清楚你想必还抱著侥倖的心理吧。”
“张世春,难道你心里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得罪过什么人或是撞破了什么事,才差点被人灭口的吗”
张世春闻言神情迷茫,“啊”
孟晚眉间挤出一道轻微的印痕,张世春的表情不似作偽,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他真的是个普通失足掉井的人还是他在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见证了什么,却真的忘了
“那天你是怎么掉进井里的”
孟晚话说出口,视线紧紧锁定张世春的脸,却见对方半点迟疑都没有的说:“是个医女给我推下去的。”
孟晚见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你看见是她推你的”
张世春迟疑了,“这……我当时吃了酒,只感觉有人推我,然后……”
“就是她推得,別看那小姑娘个子小巧,力道大得很!”张世春母亲夸张的描述道。
“呵。”
孟晚冷笑一声,没理她的毫无根据地胡叫,继续对张世春说道:“你当时濒临死亡,正是那位叫青杏的女郎中不顾声誉救你,当时你家人何在如今你若是轻易听信旁人所言,反咬她一口,愧而为人!”
张世春母亲还待再说什么,孟晚將手中的金豆子重新拿出来,抓了一把放到她手上,“你想好了再说一遍,是谁推得”
张世春母亲欢天喜地的攥著手里的金豆子,一个个拿起来仔细端详,嘴上还忙不迭的答应著,“知道了知道了,是我家二郎吃酒吃迷糊了,自己掉的。”
孟晚满意的点了点头,將手里剩下的金豆子都扔在了张世春的床上,“过几日顺天府开庭,知道该怎么说吧”
张继春母亲爬到床上挨个翻找金豆子,口中承诺道:“夫郎放心,我们必定不会乱说,那女郎中可是我家二郎的恩人啊,改明府尹老爷断案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在堂下还人清白的。”
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夫郎是医女那头的人!
从张家出来孟晚脸色骤冷,坐上自家马车,他看著巷子里重新聚集的人群,想必是在討论他刚才大张旗鼓去张家的事。
“看来有人已经提前找过张家人了。”甚至从一开始青杏救人,可能都是旁人设下的圈套,就等著她自己往里钻。
碧云从一旁问:“如今张家人已经同意翻供,青杏姑娘是不是就没事了”
孟晚轻嘆,“你以为他们被我嚇一顿,用些金银收买,就会真的在堂上替青杏澄清不可能的,他们能为了钱財妥协,污衊一条无辜的人命,就会为了钱势而誆骗与我。”
碧云不解,“那夫郎还给他们钱”
孟晚垂眸,长如蝶翼般的羽睫落下一片阴影,“我能看出张家人品不佳,背后之人恐怕更知道他们不值得託付。”
这么一家子墙头草,又传出了有人明目张胆收买的名声,谁又能放下心来呢
他和宋亭舟就要走了,等不起背后势力这般僵持下去,也不知道他们在僵持什么。
既然他们不想庭审,孟晚便只能逼顺天府开庭了。
他的金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
第二日,许家本来瞒得严严实实的嫡女被辱了贞洁一事突然传的沸沸扬扬,而当朝太子妻弟、忠毅侯府世子秦艽,则以嫌犯的身份被收押至顺天府。
青杏尚未洗脱自身冤屈,反而又作为秦艽案的证人重新被提审。
孟晚之前收买的狱卒早早传来消息,得知青杏要被提审,他坠在心中沉甸甸的石头终於落了地。
和宋亭舟商量好,青杏庭审那天,他们即刻准备启程南下。
但没想到那日的阵仗,却比想像中还要大。
这次乃是公审,秦艽、许家嫡女的贴身女侍、青杏和张家人,眾人齐聚堂下。
只是秦艽不光是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跪著,还有自己的座椅,他的状师乃是太子幕僚假扮,见状重重的咳了两声。
目瞪秦艽,示意他正正经经的站到堂下来。
秦艽自觉给姐夫添了麻烦,不情不愿的挪了尊臀。
顺天府尹顶著庞大的压力升堂,隨后开始例行询问证人。
“许家奴僕翠柳,你可是亲眼看见秦艽掳走你家小姐的”
孟晚站在人群一角,眉头不自觉轻皱。
事关许家嫡女的清誉,他本来以为不会公开庭审,看来这位许大人为了做局,已经决定好要捨弃女儿了。
女使斩钉截铁的说:“稟大人,奴婢確实亲眼所见,忠毅候世子穿了身鱼白长袍,喝得酩酊大醉,当著我和车夫的面掳走了我家小姐。”
状师適时开口,“你说世子酩酊大醉,那你与三名女使一名车夫竟拦不住个醉鬼”
女使伶牙俐齿的辩驳,“谁人都知忠毅侯是武將世家,世子更是从小习武,十五岁便能拉开两石之弓,我们几个女婢根本动不得他分毫,车夫更是年迈老朽。”
状师不客气的说:“作证的都是许家的家僕,自是你们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小姐是不是自己与人私会还不知道,只管齐心协力的攀咬世子!”
女使气结,“你……你若是不信,我们许家还有人证在!”
她指著堂下跪在地上,面色憔悴,身形虚弱的青杏道:“小姐被寻回后,身体抱恙,便是请了这位医女来宅邸替小姐医治,当时她也见了,是世子亲自抱著小姐回来的。”
女使突然扯出帕子来哭,“当时世子的衣袍上还沾染了我们小姐的血,那件血衣就在我家放著,现在便能当作证物,看是不是世子当日所穿的衣裳!”
衙役呈上许家交上的血衣,顺天府尹看过后问秦艽,“敢问世子,此衣可是许家女当日遇害之时你身上所穿”
秦艽看著那件染了大片血跡的衣裳,轻“嘖”一声,“不错,是我那天穿的。”
秦艽的状师和观察的孟晚齐齐吸了口凉气。
这人真是莽撞,如今又没有摄像头监控,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认了你倒是含糊含糊,多跟人掰扯掰扯啊!
状师忙补救,“府尹大人,世子当日是在街边发现的许姑娘,彼时许姑娘已经遇害,半身血跡、昏迷不醒。世子曾在宫宴上见过许姑娘,这才挺身而出,为了许姑娘的名声,暗自將人接到自家马车上,亲自送回许家。”
他痛心疾首,“谁知许大人嘴上说著感激世子的话,让世子留下换身乾净衣裳,转手又將世子告上了衙门!”
顺天府尹脑袋一阵嗡嗡作痛,他揉捏了几下太阳穴,厉声提问起青杏,“医女苗青杏,你是否为许家嫡女医治过,当时有无见过忠毅候世子秦艽”
青杏的目光在堂下几人间游离,最后又迅速的看向堂外围观的百姓,对上孟晚及他身后的老者时,见孟晚轻轻的摇了摇头。
想起那天阿寻带给她的话,青杏收回视线,忐忑的心突然安定不少,她突然大声说道:“我当时確实在许家见到了秦世子。”
状师的眸光瞬间闪过一丝寒气,他冷冷注视著青杏几秒,对顺天府尹稟道:“大人,据晚生所知,此女乃是谋弒未逞之凶犯,她所说之言,怎么能做为证词呢”
若不是有人保著这个医女留下作证,太子殿下的人又不能太过张扬,苗青杏当晚便当是掉在井里的那个人了。
“稟大人,草民有话要讲。”孟晚適时出声。
顺天府尹见是个哥儿,神情不耐,“此乃顺天府衙门公审,尔等小民观瞻就是,不可扰乱公堂!”
孟晚微微躬身,双手呈上一张状纸,毕恭毕敬的说:“大人息怒,草民乃赫山县知县夫郎,早年跟夫君学了几年律法,这次受苗家人之託,做苗青杏谋害张世春一案的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