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皇宫父子
龙榻之上，嘉佑帝斜靠软垫，面色蜡黄，气息微弱，一副风中残烛模样，三皇子跪在榻前，神情激动，滔滔不绝控诉着。
“父皇，您不能再纵容那王长乐了！”
“他私自建立靖武军，扩兵无数，从不向兵部报备，出海作战，攻城掠地，所得城池、土地尽数纳为私有，朝廷连一个县令都无法任命！”
“他擅开市舶司，垄断东海，黄海乃至东瀛海贸，巨额利润尽入其私囊，何曾向朝廷缴纳过一分税银？”
“山东全境，上至刺史，下至县令，皆由其靖武都督府任免，形同独立王国，此乃赤裸裸的裂土封疆，形同割据。”
“更有甚者，他竟敢与掌控东海水师的江家联姻勾结，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啊父皇！”
三皇子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父皇，请早做决断，若再放任下去，国将不国，大秦三百余年基业，危在旦夕！”
嘉佑帝看着激动不已的儿子，无奈叹气，疲惫道：“皇儿你所说的，朕何尝不知？”
“可你忘了当初吗？天下大乱，四地烽烟骤起，东海倭寇肆虐，是朕下了檄文，允许天下勋贵组建私军讨逆，靖武公剿灭倭寇，肃清海疆，实乃大功一件...”
“至于海外城池、海贸之利，本就非朝廷所有，皆在倭寇与海盗之手，王长乐取之，朝廷又何曾损失过分毫？”
三皇子不服气道：“就算如此，那他如今将山东视为私产，架空朝廷命官，这总是事实吧？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坐大，而无动于衷吗？”
嘉佑帝风中残烛，人老了，许多事情看的非常清楚。~鸿￠特?暁￠税?旺\ *追￠醉~辛,璋/洁!
他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挣扎着坐直了凝视儿子，语重心长：
“皇儿...你看不清吗？我大秦立国三百余年，积弊已深，各地藩镇豪强并起，中央疲弱，已是事实。靖武公...不过是其中最强的一个罢了。”
“如今之势，唯有安抚，绝不能逼反！”
老皇帝声音苍凉，“我们要占据天下大义之名，隐忍不发。用一代人，两代人，甚至三代人的时间慢慢熬，熬到他王长乐老去，熬到他的继承人不如他雄才大略，熬到局势发生变化，我大秦或许才有一线重整河山的希望。”
三皇子咬牙切齿道：“熬？父皇，那王长乐今年才十八岁！他比儿臣还要年轻，我们怎么熬得过他？！”
嘉佑帝身体一颤，叹息喃喃道：“是啊，他才十八岁，怎么就...怎么就无敌于世了呢...”
三皇子眼中闪过狠毒之色，阴恻恻建议：“父皇，不如立刻秘密召集朝歌附近所有卫所兵力，会同京畿卫戍部队，凑足二十万大军，趁其不备，将王长乐及其党羽困在城中，一举...”
话还没说完，寝宫门外传来细微脚步声，白令墨渊两人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嘉佑帝抬了抬手，制止了三皇子的话，看向白令：“如何？”
白令上前一步，将城头所见，尤其是墨渊对王长乐那深不可测修为的判断，原原本本禀报了一遍。
“万千军马难伤分毫...”
“大内高手倾力围攻亦无把握...”
“其气象已非凡人...”
三皇子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他最后的依仗用武力解决的可能也被击碎了。
换句话说，那王长乐若是不在乎世人口诛笔伐，甚至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偌大朝歌，根本困不住他。
嘉佑帝久久不语，寝宫内一片死寂。
最终，他对身旁的掌印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三日后于太极殿设朝，大赏靖武公王及其麾下有功将士，一切礼仪按最高规格操办。”
妥协，成了此刻唯一的选择。
三日后，太极殿。
大秦皇朝最高权力中心的大殿，今日气氛庄严肃穆到了极点。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按品级分列两侧，诸皇子位列于御阶之下，年迈的嘉佑帝终于现身了，端坐于龙椅之上，勉力支撑着，眉宇间疲惫不堪，难掩其风烛残年之态。
三皇子站在距离龙椅最近的位置，面色阴沉，目光死死盯着大殿入口，毫不掩饰怨毒嫉恨。
大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紧张与期待。
大太监高福上前一步，运足中气，高声唱喏：
“宣——靖武公，大司马，靖武都督府大都督王长乐，及麾下有功将士，入殿觐见——！”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唰——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扇巨大的殿门。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的光影之中。
他身着玄色金纹蟒龙袍，身
姿挺拔，步伐沉稳。
绝大多数人第一次亲眼得见成年后的王长乐。
当身影完全沐浴在大殿的光线下时，朝臣们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的一悸。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啊？
但见其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分明，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浩瀚星空，平静无波，却又洞穿人心，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威严与力量。
一种无形磅礴气场自然而然地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有这样一种错觉。
靖武公所在之处，便是整片天地的中心，所有的光线，天上的太阳乃至大殿内所有人的心神，都汇聚于他一身。
与他相比，就连御座上的皇帝，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不可思议。
这是一颗光芒万丈的十八岁星辰。
能令天地失色。
王长乐龙行虎步走到大殿中央的御道前，目光抬起，他看到了御阶之下神色各异的皇子，看到了面容扭曲的三皇子，最后看到了龙椅之上，那位苍老浑浊努力维持着帝王威仪的嘉佑帝。
四目相对。
太极殿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嘉佑帝目光幽幽，似在回忆，但他终究是太老了，好多细节都想不清楚，更可笑的是，他脑海中记起的最深的竟然是王长乐在北郊猎场护驾的样子...
于是嘉佑帝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