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屋内陈设简单而雅致，与外面山谷的自然气息一脉相承。
李北斗正坐在一张茶台前，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茶具。
红泥小炉上的水壶发出轻微的“咕嘟”声，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带来一丝茶香与暖意。
圣采儿安静地坐在李北斗身侧的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微微仰头看着李北斗沏茶的动作，那双冰冷的紫眸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满足，仿佛只要待在李北斗身边，便是她整个世界的光亮。
方才那杀意凛然的刺客少女，与此刻乖巧静谧的模样判若两人。
古月沉默地坐在李北斗对面的蒲团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茶台上那滚烫的热水壶上。
看着那不断升腾、扭曲、最终消散在空气中的白色水汽，她有些出神。
自己的坚持，自己的骄傲，自己的计划……是否也如同这水汽一般，看似蒸腾向上，实则虚无缥缈，轻易便能被外力打散？
李北斗没有理会她的失神，动作娴熟地进行着烫杯、置茶、冲泡等一系列工序。
他的手指修长稳定，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与这静谧的夜色、暖黄的灯光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茶水注入杯盏的细微声响，以及炉火上水壶持续的轻吟。
暖光驱散了部分夜晚的寒意，茶香渐渐弥漫开来，但气氛却并未因此变得缓和，反而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宁静。
古月知道，这片刻的宁静，不过是下一轮交锋的铺垫。
李北斗将一杯澄澈透亮、香气清雅的茶汤推到古月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轻轻吹了吹气，啜饮一口，这才抬眸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院子里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
“现在，没有外人了。”
李北斗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银龙王陛下，说说看吧，在你那漏洞百出的复兴计划彻底破产之后，你，以及你身后的魂兽一族，还能为我提供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价值？”
他身体微微前倾，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使得那平静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深不见底的压迫感。
“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的耐心，有限。”
李北斗那平静却带着巨大压迫感的问题，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古月本就混乱的心湖，让她瞬间绷紧了身体。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料，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价值？
她能提供什么价值？
来时路上，她预想过许多种谈判的可能，或是以大义相邀，或是以利益相诱，甚至做好了在某些方面妥协的准备。
但她唯独没有想过，李北斗会如此直接、如此赤裸地逼问“价值”，并且是以一种居高临下、仿佛评估货物般的姿态。
这与她预想中，双方基于某种“同属魂兽阵营”的默契进行平等磋商的场景，截然不同。
那原本因为愤怒而暂时压下的屈辱感，再次涌了上来，混合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慌乱。她再也无法维持最初那份带着疏离的清冷和高高在上。
“我……”
古月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找出能打动对方的筹码。
情急之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开始阐述魂兽一族如今的困境，试图用种族的悲惨境遇来唤起对方的……哪怕一丝同理心？
“魂兽一族如今处境维艰，人类势力不断扩张，星斗大森林被层层监视，如同被圈养的牢笼……曾经的广袤沃野，如今只剩下核心区这点苟延残喘之地……若非帝天他们几位凶兽坐镇，人类忌惮鱼死网破，恐怕……”
她的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带着一种焦灼和悲愤，描绘着魂兽一族在人类压迫下日渐凋零的惨状，那温水煮青蛙般的绝望现状。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
“够了。”
李北斗冷淡地打断了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些许不耐。
他伸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手臂稳定地将那滚烫的茶水，径直注入了古月面前那只原本只饮了一口的茶杯中。
清澈的茶汤迅速满溢，沿着杯壁流淌下来，在光洁的茶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茶满欺人。
这是无声的逐客令。
古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面前那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茶杯，滚烫的茶水甚至溅出了一两滴，落在她放在膝盖的手背上，带来轻微的刺痛。
但这刺痛，远不及此刻她心中的冰冷。
她明白了李北斗的意思。
他对魂兽一族的悲惨现状毫无兴趣，对她的感情牌更是嗤之以鼻。
“魂兽一族如何，与我何干？”
李北斗放下茶壶，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古月的心底，“我生来便是人身，长于人类社会。魂兽一族的所谓荣光，我未曾享受分毫。魂兽一族的存亡兴衰，也从未给过我半点好处。”
他微微后靠，目光疏离地看着古月，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试图用不相干的故事来博取同情的陌生人。
“我能走到今天，靠的是我自己。每一分力量，每一次突破，都是我用命拼来的，用汗水换来的。”
“所以，银龙王陛下，”
他轻轻抬手，指向那杯满溢的茶，以及门口的方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如果你只能拿出这些毫无价值的‘苦衷’和‘困境’，那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请吧。”
古月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她最后的尝试，她试图唤起共鸣的底牌，在李北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一厢情愿。
他根本不在乎魂兽一族是死是活！
在他眼中，魂兽一族过去的辉煌与他无关，如今的困境更是他眼中的“麻烦”。
没有价值，便没有合作的资格。
现实，冰冷而残酷。
她看着那杯满溢的、象征着拒绝和羞辱的茶水，又看向李北斗那毫无转圜余地的冷漠侧脸，以及旁边圣采儿那全然信赖、仿佛李北斗所做一切皆是对的纯净眼神。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她，以及她所代表的魂兽一族，在这个男人眼中，究竟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