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活体焊缝
幽绿的光芒，像活蛆钻进船壳钢板。
焊死的结晶，在诡异的嗡鸣中疯狂颤抖。
“锚点.”孙教授咳着血沫，声嘶力竭地嚎叫，声音像砂纸磨着生铁，“那是它的锚点啊。”
就在王大海将高压电焊枪狠狠抵进那片蠕动腐蚀区的瞬间，整个深渊，爆发出玻璃炸裂般的尖厉惨嚎。
舱内一片死寂。
只有海水，从被堵住的破口处汩汩涌入。
一下下的敲打着每个人绷到极限的神经。
那堵住破口的“奇迹”，只换来片刻喘息。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比倒灌的海水更刺骨，猛地攥紧了所有人的心脏。
透过液压锁死死顶住的机械臂缝隙，破口附近的船壳内壁。
那片幽绿的光芒，活了。
如同黏稠、贪婪的活物脓液，在钢板上缓慢而执着地“蠕动”。
光芒扭曲成诡异脉络，似亿万发光蛆虫，疯狂啃噬合金。
钢板表面，在绿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毛骨悚然的“软化”。
如同高温下的蜡油，边缘卷曲、溶解。
发出细微却钻入骨髓的“滋滋”声。
仿佛钢板在无声哭泣。
“嗡”
低沉、诡异、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共鸣，穿透了厚实的耐压壳。
不时在耳边响起。
是在颅腔里震荡。
在骨头上摩擦。
在五脏六腑中搅动。
整艘“铁蛤蟆”在令人作呕的嗡鸣中剧烈震颤，如同筛糠。
那块焊死的暗红结晶，正剧烈地、高频地颤抖。
发出金属濒临断裂的“嗡嗡”悲鸣。
仿佛有一股无形而贪婪至极的吸力，正穿透船壳，疯狂吞噬着它。
结晶表面，原本凝固的暗红，在幽绿光芒下，竟像活水般流转、变淡。
“‘海髓’。”王大海脸色惨白，声音因恐惧彻底变调，“它在‘吃’结晶？在腐蚀船壳。”他死死瞪着舷窗外“镇海椁”基座方向，那里幽绿的光芒正如邪恶心脏般搏动，每一次鼓胀，都与船体内那恶心的“吸吮”同步。
“锚点！”
一声嘶哑到破音、裹着浓稠血沫的嚎叫，猛地从角落炸开。
是孙教授。
他半瘫在冰冷刺骨、迅速上涨的海水里，背靠舱壁，胸前一片狼藉，破碎衣襟下是骇人的瘀紫。
他咳出一大口带泡的血沫，他仅存的那只眼闪烁着回光返照般的疯狂光芒。
混杂着恐惧，更有一种在生死边缘窥见终极恐怖的惊骇。
“那结晶咳咳是它的锚点。”声音像破风箱在拉锯，“‘海髓’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是活的场。它在找固定自己的坐标。那结晶是它分泌的污染源，是它的‘信标’。
“它在通过锚点反向腐蚀，同化船体，想把我们把‘铁蛤蟆’变成它伸向浅海的第一个活体延伸支点。”
活体延伸支点？
把几千吨的钢铁巨兽，腐蚀、同化、改造成深海魔物的肢体？
“操！”罗三浮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气自脚底直冲头顶，头皮仿佛瞬间被撕裂。
他猛地看向那片被幽绿脓光包裹、“融化”的船壳，又看向那颤抖不止、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吸走的暗红结晶。
那结晶，就是招来恶鬼的毒饵。
是“海髓”钉进“铁蛤蟆”血肉的致命倒钩。
“不能让它吃掉结晶。更不能让它腐蚀穿。”
王大海的吼声带着急迫，源自“前世”的恐怖碎片在脑中闪现腐蚀完成，船体即魔物。所有人都会被这活体深渊吞噬、溶解。“切断。必须切断锚点。毁了那个腐蚀点。”
“拿什么切？”罗三浮双目赤红，环顾四周。
武器？鱼雷再装填来不及。高压水枪？给那腐蚀脓液冲澡吗？
“电！高压电。”王大海的目光瞬间钉在舱壁一处紧急维修接口深潜器主电力冗余高压输出端。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用高压电弧，瞬间超载。”
“把那片烂肉和结晶烧成灰。或者至少撕了那鬼场。”
“高压电弧焊枪，在舱底工具柜，红色很鲜艳，用最大功率。”“铁钳”嘶哑的声音立刻响起，工程师的本能如闪电般激发，使他即刻洞悉了对方的意图，准确无误地报出了所需工具的位置。
他很想挣扎起身，胸口的剧痛却让他眼前发黑。
“我来！”王大海没有丝毫犹豫，扑向舱底角落的工具柜。
冰冷的海水已漫过小腿肚，他猛地一拽，柜门应声而开，紧接着，他一把拽出了那把沉重的焊枪，前端两个巨大的铜电极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粗壮的电缆犹如一条蓄势待发的巨蟒，盘绕在焊枪周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秤砣，稳住船。孙教授你要撑住。”罗三浮的声音成为整个船舱里唯一的锚点，他死死盯着那片蠕动的幽绿脓疮，计算着距离和毁灭的代价。
王大海拖着沉重的焊枪和电缆，在冰冷海水和漂浮杂物中跋涉。
焊枪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能穿透手心，传递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他冲到那片蠕动幽绿前。距离被顶死的残骸和颤抖结晶，不足两米。刺骨寒意和诡异“嗡鸣”几乎让他握不住枪柄。
幽绿脓光猛地加速蠕动。
仿佛感应到威胁。
那片软化的钢板“滋滋”声大作，腐蚀范围肉眼可见地扩散。
“大海！当心。”罗三浮厉喝。
只见腐蚀区边缘，几缕细如发丝、却如活物般的幽绿光丝，竟从钢板表面“探”出，扭曲着抓向靠近的王大海。
没时间了。
王大海眼中凶光爆射。
他不顾一切地将焊枪的两个巨大铜电极，猛地刺向那片蠕动最剧烈、腐蚀最严重的船壳钢板的位置，正对着暗红结晶被“吸吮”方向的后心。
“启动！最大功率。”他朝着控制台方向，大声嘶吼起来。
“秤砣”在控制台前，早已将备用电源推至极限。
听到吼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一闭，脸上带着决绝的狰狞，用力按下了那个猩红如血的高压启动钮。
“滋嗡。”
一股令灵魂战栗的狂暴嗡鸣，瞬间碾碎了“海髓”的低频共振。
焊枪两电极间，一道刺目欲盲、粗如儿臂的惨白电弧，如同被释放的炼狱雷龙，轰然爆发。
狠狠劈落在幽绿脓光最浓郁的船壳上。
轰。咔啦啦啦。
无法形容的巨响。
不是爆炸。
是毁灭能量在方寸间炸裂。是物质被强行撕碎的绝唱。
电弧直击点那片蠕动的幽绿脓疮，如同投入太阳的黄油。
暗红结晶连带周围软化的合金钢板，在千万度高温下瞬间气化。
刺眼的金红色金属熔浆和诡异的暗红蒸汽，狂喷而出。
一个脸盆大小、边缘流淌着炽热钢水的恐怖熔洞，瞬间在船壳上诞生。
“啊。”王大海发出凄厉惨嚎！
即使隔着绝缘手套，那恐怖的反冲力、瞬间爆发的强光高热、狂暴的电磁脉冲，依旧将他狠狠炸飞。
焊枪脱手，粗壮电缆如钢鞭抽在舱壁，爆出刺眼火花。
他猛然坠入冰冷刺骨的海水，半边身躯瞬间麻痹，眼前一片白茫茫，耳畔唯有毁灭的轰鸣回响不绝。
然而，更恐怖的剧变，接踵而至。
就在高压电弧撕裂船体、熔毁锚点结晶与腐蚀脓疮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精神冲击，如同深海巨兽的痛苦尖嚎，伴随着亿万根炽热钢针的穿刺感，刹那间撕裂了每个人的意识。
不是声音。
是纯粹的灵魂层面的凌迟。
“呃啊啊啊。”
“我的头。”
“什么鬼东西？”
舱内众人，包括重伤的孙教授和刚挺起身的‘铁钳’，皆抱头惨嚎，七窍瞬间如泉涌般迸出血液。
控制台屏幕疯狂闪烁、爆裂。灯光鬼魅般明灭。
整艘“铁蛤蟆”如同被无形巨手捏住，发出濒临解体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舷窗外。
那片笼罩“镇海椁”的翻腾血雾与幽绿光影，如同被投入沸油，剧烈翻滚。
一个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碎裂”声波
如同实质的毁灭冲击波，猛地从“镇海椁”基座爆发，横扫整个深渊。
“咔嚓。”
不是真实的玻璃碎裂。
是每个人灵魂深处都“听”到的、某种庞大、古老、存在的“外壳”或“连接”，被这毁灭电弧硬生生劈开、震碎的、来自深渊的痛嚎。
深渊。
在剧痛中。
发出了它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