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叮,这次轮到我替你扛雷了
青云后山,崖坪之上,风声呜咽。
林闲的手指在冰冷的岩壁上留下最后的印记。
那是一种奇异的律动,三短一长,仿佛是天地间最本源的呼吸,是他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的签到节奏。
这节奏,本是他与那个冰冷系统的秘密契约,如今,他要将其化为这方天地人人皆可感知的道。
仙帝神识如海潮般涌出,正欲将这“签到律”彻底烙印进青云山的地脉深处,化作不朽的文明火种。
然而,就在神识触及地脉的前一刹那,林闲动作骤停。
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粘稠如墨。
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压了下来,空气中的灵气被瞬间抽干,凝固成霜。
他缓缓抬头,只见天穹之上,五道虚幻而怨毒的身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
那是先前被他一指点碎的五名渡劫老怪,他们的残魂竟未彻底消散!
“竖子!你毁我道途,今日便让你与这青云山一同化为齑粉!”
怨毒的嘶吼声中,五道残魂竟齐齐自燃,化作五道刺目的血色光柱,冲入天穹中央那枚若隐若现的“灭灵阵眼”。
他们竟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血祭了这上古杀阵!
轰隆——!
苍穹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豁口,九幽黑雷再度汇聚。
这一次,雷光不再是纯粹的黑色,其边缘竟翻涌着诡异的血焰,毁灭性的气息比先前强了不止三倍!
这已非渡劫之雷,而是足以将一方小世界重归混沌的灭世神罚!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林闲的神色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袖中的那枚草牌,正微微发烫。
一股奇妙的联系,跨越千里,将他的感知与万柳城那座破庙连接在了一起。
他能“看”到,上百道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决绝之势剧烈震荡,汇聚成一股冲天之志。
“夜喘会”……那些他曾以为最卑微、最脆弱的生命,再度集结。
林闲本已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他可以一指破天,一念灭雷。
但这太简单了。
简单到……会成为一种恩赐。
而恩赐,永远无法催生出真正的文明。
他种下了一颗种子,此刻,他想看看,这颗种子是否能靠自己的力量,顶开压在头顶的顽石。
若他今日出手,签到文明,便永远只是“仙帝林闲的馈赠”。
唯有凡人自己接下这灭世一击,这文明,才能真正破茧成道,拥有属于自己的脊梁。
所以,他不躲,不避,不挡。
任由那足以让仙人战栗的雷霆,如泰山压顶般,轰然落下。
千里之外,万柳城,破败的城隍庙。
上百名乞儿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面色青灰,仿佛一具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他们的胸膛不再起伏,鼻息也已彻底断绝,唯有心脉处,还保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弱跳动,那是他们存在于世的最后证明。
乞丐跪坐在所有人的中央,他怀中那半枚残破的草牌,此刻正燃起幽幽的微光,如同一颗在黑暗中搏动的心脏。
他望着头顶的破洞,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那片被黑雷笼罩的天空。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在死寂的破庙中回响:
“兄弟们!他教我们喘气,是让我们活得像个人!今天,我们替他喘这口气!”
“把命气,全都送出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乞丐第一个闭上了双眼。
他心脉处那最后一丝微弱的跳动,骤然加速,然后,连同他全部的意志,全部的生命,化作一个无声的念头,涌向了草牌。
刹那间,庙内所有“死尸”的识海中,同时响起一个与林闲每日签到时一模一样的声音,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决意:
“叮——命续,非为我!”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光点,从每一个乞儿的眉心、墙角的裂缝、腐朽的梁柱上升腾而起。
那是他们十年苟延残喘积攒下的全部生命精气,是他们从林闲那里学来的、对“活着”二字的全部理解!
这些光点汇聚在乞丐头顶,形成一道微弱却纯粹至极的光柱。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蕴含着一种最朴素的法则——“生”。
光柱逆流而上,穿透庙顶,撕裂夜幕,以一种无视空间距离的方式,瞬间出现在了青云后山的上空!
轰——!!!
血色黑雷终于劈落,狠狠地撞在了那道看似孱弱的光柱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对撞的轰鸣。
那足以湮灭一切的九幽黑雷,在触碰到光柱的刹那,竟如同滚烫的烙铁坠入冰湖,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层层消融,寸寸瓦解!
毁灭,在“生”的意志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不!这不可能!区区凡人的念力……怎能……怎能凝成法则屏障!”
天穹之上,五名渡劫老怪的残魂发出不敢置信的尖叫。
他们从未想过,一群连蝼蚁都不如的“死人”,他们集体的求生之念,竟能凝聚成连灭世神罚都无法撼动的法则级壁垒!
他们想退,却已经晚了。
光柱在消融黑雷的同时,一股磅礴的反噬之力顺着阵法连接倒卷而回。
五道残魂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被这股由他们自己催生的毁灭之力,彻底震成了虚无。
风暴的中心,林闲衣袍猎猎,发丝飞扬,却自始至终,未曾动过一根手指。
他抬头,目光穿透逐渐散去的雷云,望向那道连接着天与地的生命光柱的尽头,轻声自语。
“原来……我不是起点,是回响。”
雷霆散尽,天光乍破。
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洒在林闲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他缓缓转身,面向身后的石壁,将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属于这方世界的本源印记,缓缓按入地脉之中。
嗡——!
整座青云山,不,是方圆万里的地脉,都发出一声轻微的颤动。
后山那不起眼的石缝中,两把静置了十年的扫帚——一把是混沌气息流转的至宝,一把是平平无奇的枯竹——同时轻微震颤起来。
它们下方的泥土悄然裂开,一行行并非人力刻写,而是由天地法则自行显化的古朴文字,缓缓浮现:
“签到者,不问出处,只问是否还喘。”
同一时刻,万柳城破庙中。
乞丐怀中那半枚残破的草牌,在吸收了所有光点后,终于变得完整如初。
温润的光芒流转间,牌面上浮现出三个清晰无比的大字——
“林闲在”。
一切尘埃落定。
林闲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斩断了过往,也开创了未来。
从此,天地间的修行,多了一条全新的路。
他迈开脚步,向着山下那间熟悉的柴房走去。
十年红尘,始于斯,亦当终于斯。
然而,就在他神念彻底放松,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刺痛感,自他神魂最深处一闪而过。
那不是来自这方世界的任何因果,也不是来自那些新生的“签到者”的回响。
那是一种更古老、更冰冷、更机械的联系,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另一端连接着某个他以为早已告别的存在。
一份横跨了十年的契约,似乎从未真正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