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时日曷丧，与汝皆亡
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一位猎户装扮的男子正持弓站在远方。
一箭不中，他立刻再次弯弓搭箭。
只是在场兵卒已有了防备，数位兵卒挡在车架之前，又有数人奔向猎户。
拉车的妇人中，传来一声夹杂着哭嚎的疾呼：“快走！快走！”
“贱婢！”
驾车的男子大怒，抡起鞭子向妇人抽去。
连山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一道不可察觉的气流覆盖在妇人的身上，替她挡住了道道鞭子。
男子抽了几下，却不见伤痕，惊怒之下一把扔下鞭子，正准备抽取刀兵，身后的帷幕中，夏桀已探出身子。
射箭的猎户在兵卒冲上前时并未逃跑，而是站在原地，尽可能射出更多的箭矢。
但车架前已被兵卒遮挡的严严实实，没有一根箭矢可以抵达夏桀身前，最终被打翻在地，押送到车驾前方。
“就凭你也敢行刺寡人？”夏桀阴鸷地说道。
猎户一身简朴的粗布麻衣，手掌布满老茧，干瘦的皮肤上还有几道伤痕，一双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他。
“昏君，我恨不能替天行道杀了你！”
猎户奋力的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只能嘶吼宣泄着愤怒。
“替天行道？”
夏桀轻声念叨了一句，而后哈哈大笑。
“寡人便是这天上的大日，尔等受我之恩泽，竟不思报效，还敢说什么替天行道？”
大笑过后，夏桀猛然敛起笑意，怒声道：“你们的一切都是寡人的，寡人让你们生便生，让你们死便死！”
话音落下，夏桀环视四周。
此前五体投地不敢抬头的民众，已被此前的喊杀声吸引，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猎户。
“谁让你们抬头的？你们竟然直视寡人，竟然直视大日！”
夏桀一声怒喝：“来人，把这些胆敢抬头的全部斩首！”
这条命令一下，不仅在场民众愣住了，连车架前的兵卒也愣住了，在场民众数量众多，且都是些阳城内的普通百姓，这让他们如何下得去手。
看着呆愣住的兵卒，夏桀怒气更盛：“怎么，你们想造反吗？竟敢违背寡人的命令！”
这些兵卒都是精挑细选训练而出，在夏桀的催促下，虽不忍心，但只好拎起长刀，缓步走向人群。
“昏君，即使你真是天上的大日，我等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猎户被按在地上依然挣扎不休，仰头看向夏桀，用力嘶吼道。
在兵卒开始动手后，跪在原地的民众终于开始哭嚎奔逃。
“圣师！”
汤着急的看着眼前一幕，又转头看向连山。
只见连山一挥衣袖，忽然掀起一阵狂风，吹得飞沙走石无法睁眼，车驾上悬挂的玉佩叮当作响，激烈的碰撞中碎裂落地。
当狂风停止后，夏桀放下遮掩的衣袖，只见原本拥挤的街道上，所有民众都已消失，包括行刺的猎户和拉车的妇人，仿佛一瞬间不翼而飞。
夏桀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观察四周。
车驾前的兵卒也惊疑不定，但心里暗松一口气，总算不用执行方才的命令。
“大王！”
驾车的男子呼喊一声，上前躬身劝诫道：“忽起狂风，玉石碎裂，此为不祥之兆，还是速速回宫吧！”
“不详？”夏桀闻言回过神来，而后怒起一脚，将男子踹倒在地。
“寡人乃是人族共主，岂有不详！”
“此举定是有妖魔作祟，立即张榜，招募贤良，捉拿妖魔！”
夏桀暴怒呵斥，男子立马翻起身磕头领命，而后由兵卒抄起拉车的缰绳，快速返回王宫。
......
豫州，商丘。
平静的天空中忽然吹来一朵祥云，而后快速落在地上，云气散去后，露出大批民众，以及连山等三人。
“这是......商丘？”
汤打量着四周，一眼就认出，此地正是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
连山看向汤，解释道：“情急之下，只好带他们来这了，若是你这里安排不下，我再给他们找地方，总不能留在阳城等着被斩首。”
“小子明白，这就找人安顿他们，此事还请圣师放心。”
汤拱手行了一礼，正色回了一句。
当时也是他请求连山，施法救下众人，自然要负责到底。
被营救的民众此时已从惊慌中缓了过来，猎户在妇人堆中找到他的妻子，二人紧紧相拥，片刻后率先走到连山身前，俯身下拜。
“多谢仙长救我等性命！”
虽然他们全程不敢睁开眼睛，但瞬间从阳城抵达这片陌生的地方，必是仙师无疑。
“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们还应该感谢这位，商丘部落的少主，日后会由他来安排你们在此居住。”
连山伸手指向汤，为众人介绍。
于是众人再次对汤行礼，感谢救命之恩。
一番交谈后，汤招呼众人向部落方向走去，先在部落中安顿下来，若是日后想要返回阳城，也可再做打算。
商丘众人见连山等人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大批民众，纷纷上前行礼询问。
汤一番解释，于是众人合力，快速将新来的民众安顿在部落中，如今青壮大多被征召，正是缺人的时候，也不愁无法安置。
当处理完这些事务，又是七日过去。
这七日里，汤忙的不可开交，尽心的照顾着部落老人和新来的民众，赢得众人归心。
......
清晨，连山、苍玄和汤在部落中与众人告别。
汤看着众人恋恋不舍的眼神，心中泛起一股酸涩，但终究站在连山的身后。
祥云在脚下汇聚，托着三人升空，而后直奔东升神州，朝着花果山的方向飞去，数日后终于回到水帘洞中。
刚一进入花果山，汤便被钟灵毓秀的景色吸引的目不暇接，待进了水帘洞，看着洞中亭台楼阁，方觉仙家气象恢弘壮阔。
连山返回后，小九出来相迎，自然看到身后的汤。
“又有人拜师吗？”小九好奇问道。
连山微笑不语。
片刻后，苍玄带着汤选择一间偏殿作为居所，就此在水帘洞安顿下来。
白日里，由苍玄为汤讲述基础的经文。
此前汤虽然有些学识，但对于修行一无所知，只能从基础教起。
如此过了一个月，汤已将书本经文熟悉，即将踏入道途修行，只是每日入睡时，脑海中总是回想起离开商丘那日，众人相送时的眼神。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期盼，渴望，敬重，信赖，都包含其中，在汤的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出现。
“咚”的一声，苍玄敲了一声面前的玉磬，唤回汤的注意。
“修行当专心才是。”苍玄叮嘱了一句。
“是。”汤拱手致歉。
苍玄正要继续讲述经文，汤忽然打断道：“师兄，我要多久才能成仙？”
苍玄闻言一愣，笑道：“修行之道须看跟脚悟性，资质差迈入道途都难，终生都无法成仙，资质好的，也许百年便可渡过成仙劫。”
“那我呢？”汤瞪着眼睛问道。
“师弟你的资质嘛......”苍玄沉吟一番，观察着汤的神色，小声道：“若是努力的话，还是有望成仙的。”
“哈哈哈。”汤咧嘴露出一丝苦笑：“就是说，为了成仙，我须得努力一生是吧！”
苍玄微微颔首，安慰道：“师弟倒也无须忧虑，以师尊的身份，不仅寻常仙果灵丹十分易得，就是人参果、蟠桃那等仙珍也是有机会吃到的，都对修行大有裨益，成仙不是难事。”
汤闻言摇头道：“我本想修仙有成后返回家乡，如今看来，不知要多少年了。”
苍玄感叹道：“既然踏入道途，便算断了尘缘，山中不知岁月，也许出山已是沧海桑田。”
说到此处，苍玄不由得想起那个收养了自己的女人，她拒绝了自己奉上的仙果，而是坦然的迈入轮回，追寻故人而去。
汤默默点头，抬起头时，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语气斩钉截铁。
“师兄，我不修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