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天命所归,我心所归第七章
吉义一统天下,心念旧恩,大封功臣,重酬故旧。包括当年捉弄过吉义的神卜匡一金,也找来要赏赐给他万金。匡一金推辞不受,还把当年从吉义手里骗到的几锭金子托在盘里献上,笑道:“这是山人当年帮陛下保存的,如今还给陛下。否则陛下当年有点小钱就要胡作非为,买田买房,山人只怕你安于小富,就没有后来的大出息了。”
吉义大笑。笑罢问道:“匡先生,你不要朕赏你金子,反而还给朕金子,那你到底要何奖赏?若不赏你,朕过意不去。”
匡一金摇手道:“陛下莫要挂心,山人逍遥自在,日子过得可好。”说着一指旁边的宋十银:“与宋兄一般。我们都不要赏赐,请陛下容许我们继续逍遥便好。有朝一日,你自会有奖赏给我们,这个天机暂且不可泄露。但我们委实受益匪浅!”
宋十银拱手附和道:“陛下有情有义之人,不忘我二人些许微功。我二人实感盛情,幸何如之!从今我二人便在帝都闲居,不再与人算卦,敢请陛下一道令旨,莫使人骚扰我们,如此幸甚!”
吉义听这么说,便给匡一金、宋十银护门令旨,让他们如愿在帝都闲居。
大大小小的旧恩,吉义总要回报。而心中最忘不了的旧恩,是楚春莺。一统天下之后,还都洛阳,遍寻皇宫,发现地下有个秘藏宝库,但是打开来遍寻里面,并没有找到有望救活楚春莺的天命圭。
前朝大齐皇朝的皇家传家秘宝天命圭,到底哪里去了?难道是被无极门得到,带走了?吉义茫无头绪,只得命令有司寻找,又先后派出许多人手,想方设法寻找。
可是始终不能找到。楚春莺已经被封冻在花山禁地多年,纵然找到也不一定能救了。
从楚春莺被封冻的丙寅年初算起,过了整整十年之后,吉义仍然没能找到天命圭,只得与甄熙等人重返花山禁地,说什么也得试一试了。
在吉义、甄熙、会真、牛头陀等人合力奋战之下,花山禁地的巨怪恐蜃被杀死。所有冰柱融化,所有被封冻的人全部解冻。但是那些被封冻的人全都早已死了。就连最后一个被封冻的楚春莺,也已经死了,只是连魂灵一起封冻着,不能解脱而已。
甄熙使出灵慧门三大妙术之一“还魂妙术”,借尸还魂,使得楚春莺暂时得以复活。就像当年让姚水莲的母亲玉观音暂时复活一样。甄熙施法之后,带众人暂且回避了。
只有吉义在原地上抱着楚春莺,犹如抱着久病沉睡而要苏醒的病人。
楚春莺复活过来,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睁开眼见到吉义,张嘴好几次,说不出话。又过了好一阵,总算能说话了,咧嘴笑道:“傻瓜蛋……咱、咱们这是怎么了?”
吉义悲喜交集,紧紧抱着,面庞贴着,将事情经过和如今状况约略说了一番。
楚春莺得知吉义已经得到天下,做了新皇朝的开国皇帝,自己被封为贵妃,乐道:“哈!吉哥哥你一个穷孩子,竟做了富有四海的天子……我一个下贱出身的卖艺姑娘,竟做了贵妃娘娘……好、好得很!不枉此生!”声音虽然微弱,却是着实欢喜。
吉义紧抱楚春莺,回味一同起家的历程。楚春莺问吉义的妻子是谁?吉义说是甄熙。楚春莺问甄熙是何人?吉义说就是贾熙。
楚春莺惊讶道:“贾哥哥怎么做了吉哥哥的皇后?”再一想,不用吉义解释就明白过来,笑道:“原来如此……老娘当时就觉得贾哥哥这人有蹊跷,其实有点不像男人……哈,老娘聪明伶俐,那是人间罕有的!老娘老早看出端倪了,果不其然。”
吉义抚着楚春莺的头发,微笑道:“是,是,你聪明伶俐,你人间罕有。”
楚春莺又问:“吉哥哥如今做了皇帝,可有孩子了?必须要有啊,否则皇朝谁人继承?可惜姑娘不能给你生,鹂儿妹子又死得早,否则老早应该……呃,到底有没有啊?”
吉义说有。自己如今有两个儿子、五个女儿。其中大女儿是狄霰所生,两个儿子是高飞鸢、李婉凤所生,后面再生四个都是女儿。如今又有两个妃嫔有孕,卜算得知也是女儿,有点愁人。
楚春莺笑得在吉义怀里打滚,双手夹住吉义脸颊道:“傻瓜蛋,这叫做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哪怕你做了皇帝,也有不如意事。”
吉义没奈何笑道:“女儿当然也好,但圣天子我一口气连生女儿的话,未免显得不够圣了,让大臣担忧,给天下人笑话。”
楚春莺想要大笑,但是没有力气,微微笑道:“那自然是要笑的。姑娘都要笑你,谁不笑你?以后再努努力吧,多生几个男孩。”笑着突然噎住,皱皱眉,显然内里不太舒服,停了半晌,问道:“姑娘怎么活过来的?姑娘还能活多久?似乎……似乎没多久了吧?姑娘还想回咱们相遇的黑熊山去看一看……可以么……”
吉义努力不显出悲伤,点头说可以。说是甄熙用的灵慧门绝技还魂妙术,让咱们还能聚一聚。要回黑熊山的话,也有办法。有李婉凤的姑姑李柔在,可以使仙鹤变巨,载人飞去。也可以请青莲门的会真师太,将其灵兽游瓯鱼变巨,载人游去,虽然水路直达不了黑熊山,但游到附近的河流再上岸也行。
楚春莺笑道:“游瓯鱼?一听就好有趣。姑娘最喜欢有趣的东西。但姑娘只怕撑不了走水路那么久,还是选仙鹤吧。傻瓜蛋你如今人面真广呢,真个得道多助。”
吉义遂呼来众人,请李柔作法,用仙鹤载人到黑熊山去。除了吉义、甄熙、牛头陀必陪同楚春莺故地重游以外,还有楚春莺以往认识的妃嫔高飞鸢、李婉凤、姚水莲、蕙草、兰苕,还有亲友王舜英、山士惠、红袖、绿袖,还有吉义的四个兄弟郝半通、山士贤、优卿、桂儿,还有吉义的徒儿菖蒲、长女玖玖,甚至还有当年的冤家蔡德音,一行人乘坐多只仙鹤前往。又有妖精鸾鸟姐妹、妖娥子、虎居五娥,以及三豆神与蠹神,都来作陪。只因楚春莺喜欢热闹,大家再热热闹闹畅游一回。
重游黑熊山,众人尽欢。
到了甄熙法术时限将至时,楚春莺魂魄将散,临了遗言:“姑娘好想……来生再和吉哥哥相见,再修法升仙……”言迄而终。
众人葬楚春莺于黑熊山中。如同葬潘鹂儿一样,遗体以法术化得干干净净,只留衣裳葬入衣冠冢。然后吉义让别人先回,自己留下结庐于墓侧,在山中居留七日。
功业已遂,身为皇帝至尊,却不得太多自由。七日过后再不回去,朝廷要乱开锅了。身为开国明君,总不能如同无忧天子那种末代昏君想做甚就做甚。要做负责任的大男子,一生就总有撇不开的担子。
人生如梦,往事如过眼烟云。功业已遂,身居至尊。努力换来福报,遗憾却也不少。此情此景,有诗为证——
青草坡下风荡荡,黑熊山上云茫茫。
往昔无意曾相会,今日有情再思量。
金宝怎比恩义贵,小哥不如姑娘强。
吉义从此傻瓜蛋,春莺自是女大王。
江湖浪迹萍踪渺,世道漫游旅路长。
彼时怎知缘深浅,此时已知空彷徨。
遥忆卿卿多笑语,余音袅袅绕山梁。
巨木苍苍独倚望,斜晖脉脉断人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