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靥空酒瓶

第655章 阮凝玉给你喂了什迷魂汤

离开前,谢凌亲自去了一趟祠堂。墈书君 庚芯醉全

他早已知道阮凝玉因他而受刑的事,他当初以为前去江南路途遥远,且屡遭暗杀,于是他便天真地觉得将她留在谢家,有老太太照拂,有堂妹看顾,定是最安全的归宿。没必要跟着他受苦,因此最终决定独自前往江南,未将她带在身边。

没想到他错了,反而还让她遭受了伤害。

冷秋已经告诉他,阮凝玉在祠堂打了几大板伤了筋骨,七日都下不来床的事情,这些话就象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似乎怎么也弥补不了自己犯下的错。

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件事,阮凝玉才会下了狠心,去跟别的男子私奔,她虽然贪慕荣华,却觉得自己这个谢家大公子护不住她,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这日,谢凌让书瑶将谢老夫人请来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以及诸位长老,还叫了谢诚居和谢易书过来。

众人虽面带疑色,不知谢凌此举用意何在,却也静静立于一旁,看着他手持线香,神情肃穆地在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依次叩拜、上香。

谢凌:“今日诸位族老在场见证,谢凌虽为嫡长孙,然志不在此,无意承继家业。列祖列宗在上,今自请让继承之位于堂弟易书,望诸位长辈做个见证。”

话音甫落,祠堂内霎时一片死寂,最后尤如天雷在屋内炸响。

谢易书震惊地抬起了头。

而谢老太太更是颤斗着手,神情更为丰富,“凌儿…你在说什么?!”

她顿时从椅上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谢凌。

周围的长老们也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他们都没想到他们寄予厚望的嫡脉长孙,竟然会主动让出继承人的位置!

谢易书猛地一怔,垂下目光,沉默不语。

谢老太太气得捂住胸口,语气里满是痛心与不解:“糊涂!你是谢家嫡长孙!从你出生那天起,这继承人的位置就该是你的!你怎么能让给子文?!你要反了天了不成?!”

老太太的身体便晃了晃,一旁的书瑶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的骼膊,声音却很是镇静:“老夫人,您别激动,当心身子!”

族长谢道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黑着脸:“荒谬!谢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谢氏一族这些年来倾注多少心血与资源栽培你,岂是容你如此儿戏推拒的!”

“嫡脉承宗,乃祖宗家法,岂容你一言让之?你是嫡长孙,是宗子,这谢家之主的位置,生来就该由你继承!你让给子文,既是对祖宗的不敬,更是对整个谢家的不负责任!”

谢凌是谢氏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如今他刚升任户部右侍郎,他们这些族人旁支就等着谢凌来托举谢氏满门,延续尊荣!谢凌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周围的长老们闻言,纷纷点头附和。′z¨h′a~o-x^s·.?n\e/t`

“族长说得在理。”

“嫡脉承宗不能乱”

谢老太太被人扶着坐在椅上,眼底已满是失望,“凌儿,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对得起祖母这些年的教导,对得起你在天上看着的祖父么?今日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做出这个决定,是铁了心要弃谢家于不顾,要让你祖父在九泉之下都不安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孙儿自幼最是循规蹈矩,如今竟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她不过是赶走了阮凝玉这个无关紧要的表姑娘,谢凌回来后,竟要将宗子继承权让出!谢老太太此刻快把肠子给悔青了。

谢道明见谢凌沉默不语,怒火更盛,“今日这事,绝不能就这么定了!你若执意如此,便是违背祖训,我身为族长,第一个不答应!”

谢凌则依旧站在原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侄孙深知家族厚恩,多年来未曾有一日或忘。”

“今日我当着列祖列宗和诸位长辈的面让权,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谢凌目光扫过满堂宗亲,“法为人立,亦当为人而变,我无心继承家业,子文德才兼备,人品可靠,今后交由他来继承,光大门楣,有何不可?”

谢道明气得胡须微颤,指着他道:“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纵你无意家主之位,也当以家族为重,岂能如此轻率决定?”

说罢语重心长:“谢凌,你小时候,我们这些族叔哪个不疼你?族里若有什么好东西,哪一样不是先紧着你?你不能姑负了族叔们对你的一片重望啊!”

“凌儿,族长说得在理,族里从未亏待过你。”

“你如今已是三品官,将来入内阁指日可待,有你撑着谢家,咱们才能更有底气啊。”

一旁的二长老忍不住开口:“谢凌,你可要想清楚!这继承人之位一旦让出,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馀地了!”

如今谢凌位居三品,今后中年入内阁岂不是轻轻松松?他们这些族人哪里肯放任他这般作为?

谢道明一脸慈眉善目的,结果谢凌却一眼看出了他眼里的算计和精明。′s′y?w?b+o~o!k..,c,o*m_

谢凌看得冷笑,这些所谓的族叔,在他幼时每当出事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关心过他一句,而现在却道貌岸然地站在这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他于谢氏来说,利益才是他与这个家族唯一的联结。

“各位族叔,说到底,你们不过是怕我今后不能继续给谢家带来你们想要的利益,怕我卸了继承人的名头,今后不再全心为谢家、为你们全家人的荣华富贵奔走,对吗?”

谢道明的脸瞬间僵了一下,眼神闪铄着,强自镇定:“凌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族叔自然是为了谢家好,也是为了你好!我是族长,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家族大局!”

“所以你们便可以趁我奉旨巡查江南、不在谢家的时候,私自将阮凝玉押入柴房,对她动刑,是么?”

众人的脸“唰”地一下褪尽血色。

适才还争执不休的人统统闭上了嘴,无人敢与谢凌那双寒潭般的眼睛对视。

他们原以为谢凌让权只是无心家业,最多是看穿了族里的利益算计,却从未想过,他今日在列祖列宗面前掀起这场风波,竟是为了那个被他们赶出家门的阮凝玉!

谢道明万没料到谢凌竟会公然质疑他这位族长定下的事,顿觉颜面尽失,不由恼羞成怒:“那阮氏女行为不端,勾结外男,证据确凿!我们也是依家规行事,清理门户,以免沾污我谢氏门楣!”

他们皆以为不过是处理了一个品性不端的表小姐,没想到会得罪谢凌,甚至触动他们一群人的利益。

如今谢凌身居高位,前途无限,他们更不敢随意开罪谢凌。

谢道明拐杖重重杵地:“难道我等整肃门风,还做错了不成?!莫非你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背离整个家族不成?!”

谢凌闻言,竟低低地笑了一声,“叔祖口中的家规,便是可以不经明查、不容辩白,趁我不在,私动酷刑的那一套吗?”

谢凌看着众人的反应,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昔日待我,诸般栽培,不过视作光耀门楣、谋取利益的工具。今日待她,便可轻易践踏公道,滥用威权。既如此,这家主之位,我更不会要。”

“往后,便由堂弟继承这位置吧。”

谢凌侧过脸来,“至于与许家的亲事,谢家绝无一人愿娶许姑娘,若许家执意要结这门亲,我看族长近来房中似乎正缺一位填房。就看许姑娘…是否愿意屈尊下嫁了。”

谢道明气得浑身发抖,“谢凌!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放肆!

谢凌真的是动真格的,他真的要为了那个表姑娘,而迁怒所有人!

谢凌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族长何必动怒?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族里没人愿娶,总不能让许家姑娘空等,族长身为一族之长,为家族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难道不是吗?”

谢道明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难看至极。

谢老太太更是差点气晕过去,身体晃了晃便朝着一侧倒去,杨嬷嬷搀扶住,“老夫人!老夫人您撑住啊!”

谢老太太这才缓过一口气,突然捂住脸,传来呜咽声,“你祖父临终前将谢家托付给我,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族里为你耗费多少心血你倒好,为了一个外姓女子,连祖宗家业都不要了,你对得起谢家列祖列宗吗?对得起我这个老婆子吗?!”

“瑶儿哪一点比不上那个阮凝玉了?论身世,论才情,哪一点不如阮凝玉?那阮凝玉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痴迷至此,连家族体面、自身前程统统不顾!”

其他人也跟着劝他回心转意,谢易书沉默了一会,也开始劝他。

谢凌的眸却跟琉璃一样淡,“在我这里,她只是阮凝玉。仅此而已。”

谢老太太却是捶胸痛哭,“好,好,如今你羽翼丰满了,位居高官了,便要抛却这养育之恩、家族责任了吗?”

谢凌却没有动容,象一尊没有温度的石象。

谢老太太在他离开后还轻信着许清瑶,已将他的耐心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话音落下,不再看任何人,径直朝祠堂门外走去。

谢老太太:“凌儿!你但凡敢走出这个门,便再不是我谢家子孙!”

男人身影挺拔如松,步伐断然,竟无半分留恋。

谢老太太气极,她没有想到有一日谢凌竟会忤逆自己,顿时瘫软在了书瑶的怀里。

祠堂之内,一片死寂,众人懊悔不已,他们这才渐知渐绝地慌了。

恨自己放任旁人清理门户动了阮凝玉,非但未能绝了后患,反成了彻底触怒谢凌。

他们想起谢凌往日对族里的照拂,谢凌现在又升了三品官,若往后有他庇护的话,更是能为谢家挡了不少官场的麻烦。

可现在呢?谢凌不见得往后会帮衬着他们各自的儿孙。

眼见谢凌连老太太的痛哭都无动于衷,才明白这次是真的把人得罪透了。

杨嬷嬷和其他丫鬟安抚了老太太快半个时辰,老太太这才渐渐平复心情。

杨嬷嬷轻轻顺着老太太的背:“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仔细心口疼。大公子也是一时糊涂,等他消了气,定会明白您的苦心。”

接着又有丫鬟轻轻按摩着她发紧的太阳穴。

谢老太太眼眸微闪,庆幸的是,谢凌到现在还不知道阮凝玉是他们逼她走的,有妙云这丫头的说辞,倒是帮了她不少忙。只要妙云能把谎圆到底,凌儿便会永远对阮凝玉与奸夫私奔的事深信不疑。

至于谢凌今日的决绝,她想着,等过些日子,谢凌消了气,再找机会劝劝,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

然而谢凌丝毫没有给他们任何馀地,在宗祠内让出继承人之位后,翌日便去了南京赴任南京都督同知。

谢老太太却捏紧手。凌儿向来孝顺,他不会这么决绝的,等他从南京平叛完回来后,定消了气,接着便能和瑶儿成婚,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然谢凌离开后,却命人将她在荣安堂内禁足起来,再也不准她见外人。

荣安堂进来了数个护卫。

谢老太太气得摔了东西,“你们说什么?禁足?凌儿他竟要禁我的足?”

“老夫人,大少爷临行前有吩咐,让老夫人在荣安堂内安心静养,暂不见外客。”

杨嬷嬷过来的时候,见状吞吞吐吐地道:“老夫人莫要动气。大公子说了,您前些日子气急攻心,身子本就虚弱,这时候最是神志不清,容易听信外人的谗言,做出有损身子的事。”

谢老太太见着这情形,渐渐后知后觉了起来。凌儿哪里是担心她的身子?他这是断了她再左右谢家事务的可能!

谢老太太心里充满了不甘,但奈何她如今身子实在虚弱,想再闹出什么么蛾子怕是也有心无力了。

见她终于消停了下去,杨嬷嬷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