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 此刻，艺术已成！
雄鸡破晓，戈壁滩尽头泛起一线金红，像被巨斧劈开的弧光缓缓撑开夜幕。沙粒在晨风里滚动，闪着细碎的光，仿佛无数细小的镜子，正悄悄汇集太阳的第一缕热量。
阳光越过沙丘顶端，瞬间倾泄而下，把102米铁塔镀成一支巨大的金矛，直指仍悬着淡淡残星的穹顶。
塔顶，“上房”里，大小姐已端然就坐。
她像一尊被晨光唤醒的金属女神，圆筒身躯裹在淡金色里，半球头部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半球边缘，一圈细如发丝的雷管透镜排成几何花纹，像为她佩戴的冠冕。塔身窗口投下的光斑从她肩背滑过，掠过那些暗哑的炸药透镜，掠过连接雷管的细线，最后落在她脚下。
那里，几名穿着防护服的人正在为她检查最后的妆容。
“报告，梳完辫子！”
“收到！马上撤离！”
最后几辆吉普车卷着沙尘，疾驰远离大小姐，车上的人忍不住回头看。
之前小年轻看到的那些坦克、飞机、各式建筑模型，此刻如同孩童散落的玩具，静静地陈列在以铁塔为圆心的巨大“棋盘”上，等待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裁决。
二十多公里外的主控室，空气凝重得仿佛一团胶质。
昏黄的灯光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总指挥手中那把看似普通的机械钥匙上。
总指挥深吸一口气，庄重地将钥匙递向身旁的主操作员。操作员伸出双手沉默地接过，将它紧紧攥在手心。
“上级决定，按吉时出嫁！”
“同时！我转达一句话：大小姐是吓人的，不一定用，既然是吓人的，就早响。”
“坚决完成任务！”
“倒计时二十分钟！”
“是！另外，再检查一遍！”
“是！”
一排排控制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按钮、旋钮和指示灯，红绿黄三色灯光规律地闪烁或稳定点亮，像无数只警惕的眼睛。
但，大部分人的目光还是放在了那个铺着绿色绒布的主控台前，台面上是几个最为关键的机械按钮和拨动开关，它们的旁边是一个正在咔嚓咔嚓响着的机械秒表。
“时序电路检查完毕，逻辑链无断点！”
“冲击波记录仪校准正常，采样频率500hz！”
“光学测角仪对准爆心，视野无遮挡！”
“第三组数据复核完毕，线路畅通！”
“气象小组最后确认，风向、风速符合预设条件！”
“所有观测点已就位，防护措施检查无误！”
尽管指令已反复核对过无数遍，在最终时刻到来前，研究员们仍进行着最后一次交叉检查，简洁的报告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试图用极致的严谨来压制内心的忐忑。
最后的确认信号，已通过加密电波，在四九城与这大漠深处之间反复流转、确认。
总指挥紧握着有线电话的听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聆听着线路里传来的最终授权，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屏息凝神的面孔。
最终，他放下电话，向广播麦克风发出了命令：
“时间到！邱小姐——按时出嫁！”
命令下达的瞬间，指挥中心内的时间仿佛骤然加速又瞬间凝固。
主控制台上，随着前置钥匙的拧动，代表引爆序列的一排氖泡指示灯依次亮起，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一台能量加载设备发出了低沉而有力的继电器闭合的“咔嗒”声和电机嗡鸣。
“初级触发正常！”
“能量加载，电压稳定！”
“程序序列执行……一切正常！”
……
更加遥远的观测掩体内。
大珩老师正全神贯注地检查着最后一台高速摄影机的焦距，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他扭头一看，正是那位本该在四九城的“胖子”。
“你不是说马上回去吗？”大珩老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满。
“嘿嘿，”胖子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两条缝，避而不答，反而问道，“设备都没问题吧？这可是最关键的眼睛！”
“放心！万无一失！”大珩老师握了握老友那有些潮湿的手掌。
“倒计时五秒钟！”观察室的广播系统传出指令。
\"那就好！\"胖子闻言，不再多说，猛地一拉大珩老师的胳膊，\"那还愣着干啥？规矩忘了？\"说着，他率先利落地一个转身，背对核爆方向，抱头、俯身、卧倒，动作一气呵成，大珩老师也立刻照做。
话音刚落，掩体内所有人员，无论职务高低，都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而整齐地转身，背对观察窗方向，就地俯身，双手抱头，紧紧贴在地面上。
若是仔细观察这片趴卧的人群，会发现其中不乏一些平日里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身影。也亏得江夏那呆毛崽不在现场，否则定要手痒地拍下这众多\"大佬\"集体化身\"蚕宝宝\"卧沙的珍贵一幕。
主控室内，倒计时声通过广播，清晰地传遍各个角落：
“五！”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四！”有人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
“三！”
“二！”
总指挥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坚毅的直线。
“一！”
“起爆！”
操作员用力拧动了那枚不起眼的引爆钥匙。
下一瞬间——
没有声音，首先是光！
一种超出人类视觉感知极限的强光，即便隔着紧闭的眼皮、戴着深色护目镜，仍能“看”到一片灼目的、压倒一切的纯白，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光芒重新熔铸！
铁塔在白光中轰然崩塌，钢构件像被揉碎的火柴棍般四散飞溅，混凝土基座崩裂成无数块，沙粒被高温熔化成琉璃色的小球，在空中翻滚着坠落。
效应区的坦克车身扭曲变形，履带断裂成数截，机翼像纸片般被冲击波掀飞，重重砸在沙地上，扬起巨大的尘柱。
白光过后，震耳欲聋的轰鸣才姗姗来迟，像千万门大炮同时开火，掩体都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冲击波化作无形的巨手，掀起漫天沙尘，环形冲击波以爆心为中心向外碾压，沙丘被削去顶端，形成一道整齐的圆弧，临时木板、仪器箱被抛向空中，又重重摔落，在沙地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坑；那栋三层效应房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废墟，钢筋裸露在外，像狰狞的骨架。
当规定的防护时间过去，掩体内的人们迫不及待地起身，冲向观测孔。
远方，那个原本矗立着铁塔的地方，此刻已被一个巨大的、翻滚咆哮的火球取代！
它如同在地面诞生的太阳，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和毁灭性的热量，并以惊人的速度膨胀上升！
火球下方，被瞬间汽化、熔化的地面物质被裹挟着冲天而起，形成粗壮的尘柱！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正从爆心升起，底部是翻滚的深灰色烟柱，中部膨胀成饱满的半球形云团，顶部拖着长长的白色烟尾，在晨光中渐渐染成淡粉色。
云团越升越高，越扩越大，最终遮天蔽日，把半个天空都染成了灰紫色，连太阳的光芒都被吞没。
操纵中心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不知是谁先欢呼了一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更远处的一些集结地，已经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人们相互拥抱，将帽子抛向空中。
然而，在核心观测掩体内，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紧张忙碌。
冲击波过后，大珩老师、胖子等人迅速翻身而起，扑到观测孔和仪器前，脸上没有狂喜，只有极度的专注和紧张。
“高速摄影机状态！
”“记录正常！胶片已启动！”
“冲击波数据记录！”
“各测点压力数据正在回传！”
“光辐射峰值测量！”
“收到！数据超出预期！”
所有科研人员，此刻根本无暇欢呼，他们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每一台仪器，记录着每一个宝贵的数据，嘶哑的报数声和询问声此起彼伏。
他们的战斗，此刻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数据采集阶段。
大小姐，可不光是声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