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签字
寒暄过后，梁顾问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合同草案，推到了陈凡面前。
“陈生，呢份（这份）系（是）我哋（我们）根据上次倾谈（商谈）嘅（的）内容，草拟嘅（的）合作框架协议，你可以先过目。”梁顾问说话慢条斯理，每个字都像是掂量过的。
陈凡拿起那份沉甸甸的合同，纸张光滑，印刷精美，跟他平时用的那种粗糙的稿纸完全是两个世界。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条款，夹杂着不少英文缩写和法律术语，看得他眼花缭乱，脑仁发胀。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露怯，必须一个字一个字地啃。
他看得很慢，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停下来问。梁顾问解答得很专业，但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让陈凡心里不太舒服。
“何先生，梁顾问，”陈凡指着一处关于“重大决策一票否决权”的条款，抬起头，目光平静，“呢一条（这一条），范围系唔系（是不是）太宽泛了？咩叫（什么叫）‘重大’？系（是）指投资超过一定金额？定系（还是）涉及核心技术转让？如果唔（不）明确落来（下来），以后好容易有争议。!幻*想′姬, ?追!最.新¨章\节¨”
何兆基端着茶杯，没说话，只是看了梁顾问一眼。
梁顾问推了推眼镜，解释道：“陈生，呢个（这个）系（是）标准条款，主要系（是）为了保护投资人嘅（的）利益，避免公司出现方向性嘅（的）错误。具体范围，我哋（我们）可以再商议，写入补充协议。”
“好，呢一点（这一点）必须明确。”陈凡用笔在边上做了个记号，继续往下看。
“仲有（还有）呢度（这里），”陈凡又指向另一条，“关于新子公司嘅（的）管理层任命，话（说）要由双方协商一致。如果协商唔成（不成），点算（怎么办）？系唔系（是不是）就僵持落去（下去）？”
“通常嚟讲（通常来讲），我哋（我们）会尊重创始人团队嘅（的）意见。”梁顾问滴水不漏。
何兆基放下茶杯，终于开口了，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陈生，你对细节好执着。”
“事关公司根本，唔（不）敢唔（不）执着。”陈凡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谈判变成了拉锯战。一条条款地抠，一个字眼地争。从股份比例到董事会席位，再到技术专利的归属……
陈凡感觉自己把这辈子没说过的话都说完了，喉咙发干，后背的衬衫被汗水浸湿，紧贴着皮肤。林国栋偶尔会插几句话，帮忙缓和一下气氛，或者从商业角度给出一些建议。
何兆基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在关键问题上才表个态。陈凡能感觉到，这个看似随和的香港老板，骨子里精明得很，每一分让步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谈到最后，连梁顾问的额头上都见了汗。他大概没见过这么难缠、对合同条款这么较真的内地小老板。
“何生，陈生，”梁顾问擦了擦汗，“大部分条款都已经达成一致了。你看，系唔系（是不是）可以……”
“等等，”陈凡打断他，翻到合同后面关于资金使用和监管的部分，“呢度（这里）话（说），投资款要存入共管账户，每一笔大额支出都需要双方签字。我理解何先生嘅（的）谨慎。但系（但是），如果涉及到紧急嘅（的）原材料采购，或者突发嘅（的）设备维修，呢个流程系唔系（是不是）太慢了？会唔会（会不会）影响生产？”
他看向何兆基：“何先生，我哋（我们）系（是）做实业的，市场机会转瞬即逝。我希望能有一定额度嘅（的）资金灵活使用权，比如，单笔支出低于五万港币，可以由我直接审批，事后报备。超过呢个（这个）数额，再走共管流程。你睇（你看）……”
何兆基沉吟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终于点了点头：“可以。具体额度，可以再议。梁生，呢一条（这一条）按陈生嘅（的）意思修改。”
听到这句话，陈凡心里最后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他知道，他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操作空间。
最终的合同文本，在三天后才正式准备好。签字仪式安排在一间小会议室里。红色的绒布铺在长桌上，放着两份崭新的合同。
陈凡拿起那支沉甸甸的签字笔，感觉手心里全是汗。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何兆基，对方神色从容。他又看
了一眼旁边的林国栋，林国栋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在乙方代表的位置上，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陈凡。
字迹有些僵硬，但无比清晰。
放下笔，他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浑身虚脱，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何兆基也签好了字，站起身，隔着长桌向他伸出手：“陈生，合作愉快。希望‘启明’喺（在）我哋（我们）共同努力下，前程似锦。”
“合作愉快，何先生。”陈凡握住那只干燥有力的手，语气沉稳，“我一定全力以赴。”
走出酒店，深圳灼热的阳光扑面而来，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他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流，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凡哥！签了？”一直等在外面的赵红军立刻迎了上来，紧张地问。
“签了。”陈凡把手里那份属于自己的合同副本递给他，“收好。”
赵红军接过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那个新鲜的签名和红色的指印，咧开嘴笑了，眼眶却有点红：“太好了！凡哥！咱们……咱们这下有钱了！能大干一场了！”
陈凡看着赵红军兴奋的样子，笑了笑，没说话。他心里清楚，签字只是开始。拿到钱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如何用好这笔钱，如何与新的合作伙伴磨合，如何带领‘启明’真正走向更广阔的天地，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等着他。
但至少，他们拿到了下一场战役的入场券。
他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这座梦想之城灼热而充满希望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