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流言起

许大茂和秦淮茹不愧是院里院外散播消息的“行家里手”。得了易中海的“授意”,两人立刻行动起来,如同投入静水中的两颗毒石,悄无声息地荡开一圈圈污浊的涟漪。

许大茂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在厂里放电影休息的间隙,他就凑到几个平时就好打听闲事、嘴又碎的工友中间,先是假模假样地感慨:“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你看人家陈凡,才多大岁数,就是工程师了。”

有人接话:“那是人家有本事呗!解决了那么大问题!”

许大茂立刻做出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有本事?嘿嘿,哥们儿,这年头,有本事不如有关系、有门路啊。你们想想,他那技术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再说了,评工程师得多难?光有技术就行?不得领导点头?他凭什么让领导那么快点头?”

他故意停顿一下,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然后才意有所指地继续说:“我可是听说啊,他没事就往办公楼跑,张工那儿,李副厂长那儿……送的什么,说的什么,谁知道了?还有啊,他跟红星小学那冉老师,啧啧,关系可不一般。要我说啊,这工程师怎么来的,还真不好说……说不定啊,是走了什么‘夫人路线’呢?嘿嘿……”

他发出猥琐的笑声,不再明说,但那龌龊的暗示已经清晰地传递了出去。听者顿时露出心领神会又兴奋的表情,这种涉及男女关系和技术舞弊的八卦,向来传播速度最快。

另一边,秦淮茹在水池边洗衣服时,也没闲着。对着旁边同样洗洗涮涮的几个大妈,她眼圈一红,开始诉苦:“唉,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看着别人家又是买新车又是升官涨工资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一个大妈安慰她:“淮茹啊,别跟人家比,陈凡那是能耐大。”

“能耐?”秦淮茹苦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有些事啊,不能光看表面。就说他跟冉老师吧,俩人还没怎么着呢,自行车就借出去骑了?一个大姑娘,随便上男人的车?这要搁以前,都得被人说闲话吧?再说了,他一个大小伙子,哪来那么多钱又是买車又是买好东西?他帮冉老师家修东西,跑前跑后那个勤快劲儿……没点别的好处,能这么上心?我是不信。”

她看似在抱怨自家艰难,实则句句都在把话题往陈凡和冉秋叶的作风问题、钱财来历不明上引。她的话更能引起家庭妇女们的共鸣和猜测。

“哎呦,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冉老师看着挺正经的,没想到……”

“那陈凡的钱,不会来路不正吧?”

流言就这样,经过许大茂在厂里“理性”又猥琐的分析,经过秦淮茹在院里“感性”又委屈的抱怨,迅速发酵、变异、传播。

版本越来越离谱,越来越不堪入耳。

厂里流传的版本是:陈凡的技术是偷来的或者吹出来的,他当上工程师完全是靠巴结领导和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甚至暗示冉秋叶为了帮陈凡上位,不惜牺牲色相去讨好厂领导。

院里和胡同里流传的版本则更侧重于“搞破鞋”:陈凡和冉秋叶早就勾搭成奸,借书、修东西都是幽会的借口,陈凡的钱来路不正,说不定就是两人合伙搞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些恶毒的话语,像无形的瘟疫,在车间机床的轰鸣声中,在食堂吃饭的交头接耳里,在胡同口夕阳下的闲谈里,悄无声息地蔓延。人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发出暧昧的嗤笑,或摇头叹息“世风日下”。

陈凡首先察觉到了异样。他走在厂里,总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背后似乎有人指指点点,等他看过去,对方又立刻移开视线,或假装忙碌。和他打招呼的人,笑容里似乎也多了些别样的意味。甚至有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工友,私下委婉地提醒他:“陈工,最近……稍微注意点影响,有些话传得不太好听。”

陈凡的心沉了下去。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愤怒的火苗在他心中窜起,但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是脸色更冷了几分,点了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而另一边的冉秋叶,所处的环境更为封闭和注重声誉,她感受到的压力更大。先是办公室的同事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说话也躲躲闪闪。然后是有学生天真地问:“冉老师,他们说你和陈叔叔在搞对象,是真的吗?”甚至有调皮的男生在后面学自行车铃响,发出怪笑。

最让她难堪的是,一天下班,校长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老校长戴着眼镜,语气还算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让她如坠冰窟。

“冉老师啊,你是个好同志,教学认真,孩子们也喜欢。但是呢……咱们当老师的,为人师表,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影响。最近呢,外面有一些关于你和轧钢厂那位陈工程师的风言风语,说得……不是很好听。我知道你可能是出于好心,帮助学生家庭,或者正常的朋友交往,但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尽量避避嫌,瓜田李下的,免得让人误会,影响了学校的声誉,也影响了你自己的前途啊……”

校长的话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她的心。她脸色煞白,手指冰凉,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委屈和羞辱感瞬间将她淹没。她只是正常地与人交往,欣赏一个正直有才华的人,怎么就成了别人口中如此不堪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校长办公室的,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恶毒的谣言仿佛变成了实质的污秽,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

她躲进了备课室,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袖。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助和害怕。

流言猛于虎。这头恶虎,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同时扑向了两个努力向上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