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自家的宝贝崽,完全就是天使。
完全忘了,眼前的孩子并非造成他苦难的罪魁祸首,是比他更无辜的牺牲品;这个孩子只有五岁,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小男孩紧紧闭着双眼,好似不去看,一切就不会发生。
然而那想象中的疼痛久久未出现,代替它到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嗓音:“就这么急着把自己送进去么?”
季之岭半是吃惊,半是犹疑地睁开眼。
每次父亲打他的时候,他都觉得成年人像一座山,怎么也推不开、逃不掉;
可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比父亲还要高一个头,气势凛然,竟一只手就轻松制住了父亲的动作。
男孩还不曾见过如此高大、英俊的人,像童话故事里的英雄,轻描淡写,拯救一颗泥潭里的种子。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来者的同行人,怎么会是——
父亲双目血红:“什么人,敢拦老子?!”
他试图反抗,可力量差距是如此悬殊,在这个人手中,他没比几岁的小孩子更有余地。
若他现在清醒,恐怕早就发现对方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可酒精让他的思维迟钝,也让他的“勇气”爆棚,不管不顾就要回击。
他徒劳地扭来扭去,手臂乱挥。
“再乱动的话,我可以让你的手骨折断。”那人的语调非常平淡,甚至很轻松,完全不像使出牵制另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不是脱臼,是接不上的那种。你想试试看吗?”
季父麻痹的大脑终于开始有了些许清明,他安静了点儿,审视着来人——
男人穿了件深蓝色的风衣,系里条斜纹围巾,个头高挑,剑眉星目,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但从手臂上传来的痛楚,可以断定,这家伙肯定不是善茬。
男人的长相非常俊美,而且眼熟,应当在什么宣传片里看过。
季父思索,难道是电影明星?
“爸爸,想下来……”
一道细细柔柔的小奶音响起。
季父一愣,慢半拍(也可能不止半拍)的大脑才发现,男人怀里还抱着个幼崽!
也就是说,刚才男人是一手抱崽,然后,用一只手完胜自己?
屈辱,这是极大的屈辱!
他看向那孩子,长卷发,蓝眼睛,背后有对雪白的小翅膀,还穿了件绣着喇叭花和藤蔓的泡泡袖公主裙,完全是天使模样。
季父有点儿懵:难不成,这是神明派来的使者;不速之客是处刑人什么的?
季之岭盯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声音发颤:“你为什么……在这里?”
眠昔眨了眨眼:“看看你。”
“为什么?”担心受怕的小男孩,此刻只想要一个答案,可以用作支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眠昔伸出小手,试探地,缓慢地,覆上他手肘的淤青——那是刚才被季父掼在地上所受的伤——软软道:“因为,昔昔想和你,做朋友。”
她喜欢季之岭,就像喜欢鹿雪、龙愿、龙叙、岑云、谷粒粒一样。
她和他们都是好朋友,所以,她也想和他当朋友。
季之岭从来不肯把伤口给外人看,就要避开,但眠昔的话让他思绪一滞,没能躲掉,那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已然触碰上了他伤痕累累的胳膊。
会很疼吧,季之岭下意识瑟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仅没有感到二次挤压的酸疼,反而有清凉的舒适丝丝缕缕注入体内。
男孩震惊地看过去,发现小姑娘抚上自己的掌心,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晕。
她在……治疗自己?
此前的博物馆,眠昔已然展现过不同的能力,从坍塌的巨兽骨架救了他一命,又在被神像吸进幻境后,安全地带他回到现世。
现在,又多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治愈力么?
季之岭一眨不眨地盯着眠昔。
她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眠昔的心中,也翻涌着不同寻常的情绪。
季之岭身上的伤……太多太多了。
她自己被爸爸解救、收养之前,也曾关在鸟笼里,受过那些贪婪人类的虐待。
但她是神族,有强劲的自我疗愈能力,就算受了伤,很快就能复原,皮肤总是雪一样洁白无瑕。
可是,季之岭光是一条胳膊,就有击打后留下的淤青,掐痕,擦伤,甚至有疑似烟蒂烫伤的痕迹。
男孩平日里在幼儿园那般孤僻,也是可以理解的。
连他的亲生父亲,都这样残忍地对待他,他还能去信任谁呢?
啪嗒。
一滴眼泪,砸在小男孩的手
腕上。
眠昔吓了一跳,连忙擦擦眼睛,小声道歉:“对不起……”
她本就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孩子,季之岭又是她很喜欢的好朋友,男孩过得如此凄惨,让她难过得不得了。
季之岭看着那滴液体,在接触到自己的皮肤后,化作碎光。
那一瞬间,所有身体中陈旧的、新鲜的伤痛,仿佛消失不见。
小眠昔重新汇聚力量,为他治疗伤痕,还带着点儿快要哭出来的鼻音:“很疼吗?”
季之岭盯着她红红的眼圈,片刻后,移开视线:“……不疼。”
司澄瞥了小朋友们一眼,看见落魄自卑的小男孩,和纯洁善良的小女孩,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家的宝贝崽,完全就是拯救众生的天使——不对,作为神族最重要的小公主,是比普通的天使等级高很多的吧?
不过他没能分心太久,季父老实没两分钟又开始叫嚣:“你,你怎么闯进我家来的?我要报警!私闯民宅,这是犯罪!我要把你关进去!”
司澄冷声道:“你涉嫌多次虐待儿童。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条例,一旦有人报警,警方有权强行进入场所,以查看孩子的安全状况。”
季父一愣,接着狐疑:“你是警方?证件呢?”
司澄:“我不是警方,他们在外面候命。如果你需要具体条例和他们的证件,出去问就是。”
季父:“那你又是什么东西?在老子这儿蹬鼻子上脸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的骂骂咧咧,司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却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忽然怔住。
此前既要看着孩子们,又要抓住这人别乱动弹,外貌根本没往心里去。
直到这时,那乱糟糟的头发、破旧的衣服之下,眼熟的一张脸孔,终于进入视野。
司澄皱眉:“你是……季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