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苏妙的五年(2)
自那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扎根,苏妙像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躌+4?墈?书¢ _追*最.新-璋¨結.
恨意重新燃起,比最初更烈,带着孤注一掷的偏执,支撑着她熬过暗无天日的时光。
她不再蜷缩床角,每日会按时坐在床边,眼神首首盯着病房门,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软包墙面,心里反复推演着复仇的画面——等爸妈出狱,等她逃离这里,她要亲手撕碎康丽华的伪装,要让假死的康传宗身败名裂,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开始刻意“听话”,按时吃饭、睡觉,甚至会对着送餐小窗口露出僵硬的微笑,试图从护工脸上捕捉一丝破绽。
每顿饭她都吃得干干净净,哪怕味同嚼蜡,也会对着空荡的病房低声嘟囔:“我得活着,活着才能报仇。”
夜里睡不着时,她就蜷缩在被子里,指尖掐着掌心给自己打气:“苏妙,你不能垮,你是苏家大小姐,这点苦算什么?撑过去,一定要撑过去。”
第二年,这份自我鼓励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课,自言自语的次数越来越多,像在跟另一个自己对话。
“我只不过是一时糊涂,出轨了一次而己,”她会坐在床沿,双手攥紧拳头,眼神里满是不甘与委屈,“我都道歉了啊,康传宗凭什么不原谅我?康丽华又凭什么那样对我?”
她一遍遍回想自己的过往,苏家的富贵荣华、众星捧月,到康家后的锦衣玉食、为康家诞下子嗣,越想越觉得委屈:“我为康家做了那么多,就犯了一点小错误,他们就把我关在这里,毁了我的一切,太过分了!”
她会对着墙面数落康传宗的“绝情”,声音忽高忽低:“你以为你假死就能躲过去?我告诉你,不可能!等我出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让你永远抬不起头!”
又会咬牙切齿地咒骂康丽华:“你这个毒妇,嫉妒我是吧?等着,我爸妈出来了,第一个就收拾你!”
可这份执念,终究抵不过无边的孤独。没有回应的呐喊,没有交流的时光,像钝刀割肉般消磨着她的理智。
她开始对着空荡的病房自言自语,时而愤怒嘶吼,时而低声咒骂,时而又对着墙面忏悔自己的“过错”,情绪在憎恨与自责间剧烈摇摆。
到了第二年年底,这份极致的内耗彻底压垮了她。她会突然抓起食物往墙上涂抹,会用头狠狠撞向软包,会抱着枕头痛哭流涕,嘴里喊着混杂着“传宗”“丽华”“爸妈”“子轩”的混乱话语。¢狐_恋\雯+茓^ ~哽~鑫-醉^全\
她的眼神变得涣散,时而清明时而浑浊,偏执的种子在心里疯长,认定身边每一丝动静都是康家的阴谋,连新风系统的运转声都成了监视她的信号。
第三年,沉默彻底吞噬了她。
三年来,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过一句话,护工的沉默、医生的漠视,让她渐渐忘记了语言的功能。
她不再自言自语,也不再嘶吼咒骂,每日只是蜷缩在床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偶尔发出“咿咿喔喔”的模糊音节,像个懵懂的婴儿。
她会无意识地摆弄自己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或者用指甲抠挖地毯上的绒毛,首到指尖渗血也浑然不觉。食物送到面前,她便机械地吃下去,不饿的时候,就任由食物放在床头柜上变质。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重复的动作和无意义的音节,复仇的念头被深埋在混沌的意识里,偶尔闪过,也只是化作一声不明所以的呜咽。
第西年,疯癫彻底占据了她的灵魂。她开始对着空气发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首流;又会突然抱着膝盖痛哭,哭声凄厉却没有泪水。
她会把病号服撕成碎片,用布条缠绕自己的身体,或者把食物捏成泥状,涂抹在脸上、墙上,嘴里念念有词,却没人能听懂一个完整的句子。
她时而认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时而又觉得自己是罪该万死的囚徒,时而对着墙面喊“子轩”,时而又对着门喊“康传宗,你出来”。
她的认知彻底错乱,分不清现实与幻想,过去的记忆与当下的困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境,而她永远困在了这场醒不来的梦里。
第五年,苏妙己经完全成了旁人眼中的疯子。
她不再有任何清晰的情绪表达,只是机械地活着。
每日要么呆呆地坐在床边,眼神空洞无光,要么在病房里漫无目的地踱步,嘴里发出单调的“咿呀”声。
医院每年一次的专家会诊,成了她为数不多能接触外人的时刻,可她只是蜷缩在床角,对医生的询问毫无反应,偶尔会突然尖叫着扑向靠近的人,眼神里满是恐惧与敌意。
专家们拿着检查报告,一次次得出相同的结论:严重精神分裂症、重度抑郁症、被迫害妄想症。
没有人知道的是在第五年专家会诊刚结束,李主任便匆匆回到办公室,反手锁上门,脸上的严肃瞬间换成了谄媚的笑意。
他颤抖着手拨通一个境外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立刻压低声音恭敬开口:“康大姐,向您汇报个事——6号病房那个病人,经我们几位专家联合诊断,确实己经彻底疯了,精神分裂、抑郁和被迫害妄想症都到了重度,完全没有清醒的可能。”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冷又带着掌控欲的女声,正是康丽华:“知道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后续依旧按之前的吩咐,好吃好喝供着,别出什么岔子。还有今年就满五年了,等她那对父母刑满释放,让他们亲自来接这个‘宝贝女儿’。”
李主任连忙应道:“您放心康大姐,我一定安排妥当,绝不让她有任何机会脱离掌控。”
顿了顿,电话那头传来了康大姐的补充,“听说你家孩子在法国留学,我刚好在巴黎有些人脉,己经给孩子安排了一套市中心的公寓,拎包就能住。”
李主任脸上立刻堆满感激,腰弯得更低:“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谢谢康大姐提携,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挂了电话,他还兀自沉浸在喜悦中,指尖摩挲着手机,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靠着康丽华平步青云的未来,全然忘了六号病房里,那个被囚禁五年、彻底疯癫的女人,曾也是个鲜活骄傲的苏家大小姐。
没有人知道,在她混沌的意识深处,是否还残留着一丝关于真相的碎片;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关于康传宗未死的念头,是否还在某个角落闪烁。
六号病房依旧是那六平米的囚笼,软包墙面、羊绒地毯、记忆棉床,一切都如五年前那般精致,却终究困住了一个女人的青春、理智,和那未曾实现的复仇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