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都是算计
苏妙手脚麻利地收拾好餐桌,又端来茶壶,往父亲那把紫紫砂壶里注满热水,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壶身上的刻字。?x-q^k-s¨w?.\c^o′m′
苏志明示意母女俩在对面沙发坐下,目光先落在女儿身上:“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其实这事我也还没理出头绪。”
蒋雯丽立刻看向丈夫:“老苏,连你也不清楚?”
“上次妙妙跟我说了康传宗那些话后,我就安排人盯着他了,”苏志明点点头,语气沉了沉,“可这一个多月,他干净得不像话。我不放心,又让你妈西舅那个在银监会工作的外甥查了他这十几年的账,照样干干净净,一点猫腻都没有。”
蒋雯丽撇撇嘴,不以为然:“你别犯傻了,谁账面能不干净?就咱老两口,存款还不到十万呢。”
“你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苏志明摇摇头,转向苏妙,“妙妙,我问你,你们结婚这些年,大件开销都是怎么来的?别墅是你妈当年给你买的,康传宗那辆奥迪A8是他舅舅送的,你的宝马是按二手车买的,走的全是康家和林家的公账。平时旅游、家里开销,钱是不是都来自你婆婆给的那张银行卡?”
苏妙抿着唇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事实。
蒋雯丽还是一头雾水,推了推丈夫的胳膊:“老苏,别打哑谜了,到底什么情况?”
苏志明喝了口茶,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开口:“这说明,康传宗比林致远都干净得多,甚至可能是这县城里最干净的人。你想,他每个月的工资基本不动,查遍这么多年的记录,除了必要的吃穿住行,没一点乱花钱的地方。”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凝重:“但根据我安排去林致远老家调查的人说,他爸是喝农药死的。”
“什么?”蒋雯丽猛地拔高声音,苏妙也惊得抬起头,母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一时谁也说不出话。
苏志明继续说道:“听说是林致远他爸妈去镇上卖菜时,跟人起了冲突。那几个人故意跟他爸说,他儿子跟一个姓苏的女人……”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苏妙身上。苏妙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慌忙低下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老苏!”蒋雯丽立刻把女儿往身后拉了拉,出声打断他,“有什么话你接着说,别盯着孩子看。”她声音里带着护犊的急切,生怕丈夫的眼神再刺到女儿。
苏志明的目光重新落回苏妙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沉重:“妙妙,我问你,你和林致远的事,还有谁知道?”
苏妙用力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清楚。”她只记得那些隐秘的碰面,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现在看来,像被人剥光了衣服晾在太阳底下。
苏志明转向蒋雯丽,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咱们这女儿,找男人都不知道藏好把柄。”
“说正事!”蒋雯丽狠狠瞪了他一眼,把话题拉回来,“别扯这些没用的。\t*i^a\n*l,a,i.s,k/.?c.o?m¢”
苏志明朝书房瞥了眼,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子轩玩游戏时的枪响和呼喊声,才收回目光压低声音:“这叫杀人诛心。不动林致远本人,专挑他爹妈下手——杀父之仇,堪比夺妻之恨,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能知道妙妙和林致远那点事,又有动机做这个的,多半是为了康传宗。”
蒋雯丽心里一紧:“你是说……康传宗他舅舅?还是那几个姐夫?”康家那群亲戚,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真要动起手段来,怕是没什么不敢的。
“不太可能。”苏志明摇了摇头,“林大发看着是个粗人,实则精得很。他那房地产公司这些年通过澳门赌钱转移资产,手脚干净得很,这种人最懂什么叫‘留把柄’。他是商人,林致远是官,商不与官斗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蒋雯丽又追问:“那是康家老爷子他们?”
苏志明挑了挑眉,语气更肯定了:“更不可能。你我跟康家打了几十年交道,你和林秀珠更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两口子是心狠,但最重脸面,说出去的话比金子还硬。既然林秀珠说了不插手小辈的事,就绝不会食言。”
排除了一圈,剩下的答案像块冰,狠狠砸在母女俩心上。
“所以……”蒋雯丽的声音有些发颤,“就只有康传宗自己?”
苏志明没说话,只是端起紫砂壶,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壶身,那沉默本身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苏妙猛地抬头看向母亲,眼里满是恐惧,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那个平时对她温和有礼,甚至有些木讷的丈夫,那个会耐心陪子轩搭积木的男人,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浑身的血液都像冻住了。
蒋雯丽连忙握住女儿冰凉的手,指尖也在发抖,却还是强作镇定地对苏志明说:“老苏,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宗他,他看着不像啊。”
苏志明喝了口茶,将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像不像,不是看出来的。一个人可以在泥潭里面还全身干净,你觉得他真像表面那么简单?”
苏妙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爸,要不……我跟康传宗离婚吧?我带子轩走,实在不行去香港,再远点儿去澳大利亚也行。”
苏志明看着她,眼神沉得像深潭:“妙妙,子轩是康家的种,你觉得他们会让你带走?”
“可他也是我生的!”苏妙急得红了眼,“我这个年纪,我不想再要孩子了。再说,当初不是说好,等你和妈退休,我们一家人移民吗?”
蒋雯丽连忙把女儿按回沙发上:“别慌,听你爸说。”
苏志明叹了口气:“你得冷静点。这就是我最看不透我这个好女婿的地方——你妈文具公司保卫科那帮人,全是部队退伍的老兵,盯梢的本事在全省都是数得着的,可愣是没抓到康传宗半点把柄。′比¨奇?中-雯?惘, .首′发′”
他看向蒋雯丽:“老蒋,你是知道的,那些人有多能耐。可他们说,康传宗的生活规律得像钟表,上班、回家、锻炼,三点一线,连跟谁多说句话都没有。要是真他下的手,我们连他怎么动的手都猜不出来。”
“整个北流县都觉得,康家六公子就是个安于当个小科长的平庸人,”苏志明的语气带着几分寒意,“可这种能把自己藏得这么深的人,才叫真真正正的枭雄。”
“你现在还夸他?”蒋雯丽气得拍了下沙发,“这么心狠手辣的人,我能放心让女儿跟他过?”
“你们母女听我说。”苏志明按住老伴的手,“现在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一个人能干净到这份上,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你又夸!”蒋雯丽瞪着他,“说点有用的!”
“有用的是——”苏志明的声音压得更低,“动手了,就肯定刹不住车。要是真他干的,下一步会动谁?别忘了,林致远他妈还活着。”
苏妙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指尖瞬间冰凉。
“我己经安排了两组人,24小时盯着。”苏志明继续说道,“一组盯康传宗,一组盯林致远老家他妈的动静。只要他再动手,我们就能抓到把柄——这可是康家的把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盯着蒋雯丽,蒋雯丽的眼睛亮了亮,显然明白了。在北流县这地方,攥着康家的把柄,就等于攥着半个县城的命脉。
蒋雯丽看了眼脸色发白的女儿,又问:“老苏,要是……不是传宗下的手呢?”
“那也百利无一害。”苏志明端起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抓到真凶的把柄,卖给林致远,不又多了条路?”
书房里的游戏声还在继续,子轩偶尔喊一声“外公快看我赢了”,可客厅里的三个人,谁也没心思应。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射向哪里。
苏妙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心里的恐慌像潮水般一阵阵涌上来。
蒋雯丽挨着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放得柔缓:“别自己吓自己,你爸这不正安排着吗?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你放宽心,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别露了破绽。”
苏志明也在一旁点头:“就是,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你该上班上班,该回家回家,跟传宗相处也别不对劲,越自然越好。咱们现在是暗处,他在明处,慌什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真要有事,我和你妈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子轩也是我们的外孙,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苏妙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热。父母的话像一剂镇定剂,让她乱成一团的心稍稍稳了些。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己经指向七点半,确实不早了,再磨蹭下去,难免让康传宗起疑。
“爸,妈,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免得传宗等急了。”
蒋雯丽跟着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又叮嘱了几句:“回去别多想,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白天晚上都成。”
“嗯。”苏妙点点头,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子轩,时间到啦,我们该回家了。”
子轩从电脑前探出头,小脸皱巴巴的:“这么快呀?我刚打赢一局呢。”
“下次再来玩,好不好?”苏妙推开门,弯下腰哄他,“不能玩那么长时间的。”
子轩这才不情不愿地关掉电脑,跟着妈妈出来,临走前还不忘跟外公外婆撒娇:“外公外婆,我下次还来玩哦。”
“随时来,外婆给你做你爱吃的。”蒋雯丽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朝苏妙使了个安心的眼色。
苏志明抬头看了眼窗外,夜色己经浓得化不开,路灯的光晕在雨雾里显得格外模糊。
“等一下,”他抬手阻止,“外面天太黑,还下着小雨,你那开车技术,我不放心。”
他说着就拿起手机:“我给传宗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们。传宗这孩子,做事最稳妥,有他来接,我才放得下心。”
苏妙猛地抬头看父亲,眼里满是抗拒。让康传宗来?她现在连单独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刚才父亲的分析像针一样扎在心里,每想一下康传宗那张温和的脸,就觉得后背发凉。
“爸……”她想反对,话刚出口就被蒋雯丽打断。
“听你爸的。”蒋雯丽朝她使了个眼色,语气不容置疑,“让传宗来接,路上安全。再说,传宗对你和子轩向来上心。”
苏志明己经拨通了电话,语气热络得像平常聊天:“传宗啊,妙妙和子轩在我这儿呢,外面天黑路滑,她开车我不放心,辛苦你跑一趟来接一下?说起来,还是你办事让人踏实,我这当岳父的,最信得过你。”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苏志明笑着应道:“好,好,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他看向母女俩,说着自欺欺人的话。“你们看,传宗这孩子多懂事,我说一句,他从来没二话。想当年妙妙刚跟他处对象时,我就瞧着他稳重,果然没看错人。这些年对妙妙、对子轩,那是没话说,咱们苏家能有这样的女婿,是福气。”
苏妙咬着唇没作声,她听出了父亲话里的弦外之音——这是在提醒她,她苏妙需要康传宗这个老公。
西十分钟后,门铃响了。康传宗站在门口,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手里握着湿漉漉的伞,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爸,妈。”
“快进来暖暖。”苏志明起身迎了两步,拍着他的肩膀感慨,“传宗啊,每次都让你跑一趟,真是辛苦你了。我常跟妙妙说,要好好跟你过日子,你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
康传宗笑着点头,目光扫过客厅,落在苏妙身上时,笑意更深了些:“爸您太夸我了,应该的。妙妙和子轩是我家人,我不对他们好对谁好?”
他这话接得滴水不漏,既应了苏志明的话,又显得情真意切。
苏志明满意地点点头:“好,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准备准备走吧。”
子轩跟外公外婆道了别,康传宗自然地接过苏妙手里的包,苏志明送他们到门口,又特意叮嘱:“路上慢点开,到家给我们回个信。传宗啊,妙妙今天在这儿念叨了好几遍,说你最近忙,让你也别太累着,家里有她呢。”
“我知道了爸,您放心。”康传宗笑着应下,牵过子轩的手,“那我们先走了。”
关门前,苏妙听见父亲最后说:“有空常带妙妙和子轩回来,咱们一家人多聚聚。”
电梯里,康传宗问子轩玩得开不开心,又转向苏妙,语气温和:“爸今天是不是又夸我了?他总这样,其实我没做什么。”
苏妙“嗯”了一声,别过脸看向电梯壁,心里却清楚,刚才客厅里那番话,句句都藏着机锋,唯有子轩的笑声,是唯一不掺杂质的声响。
奥迪A8平稳地滑入夜色,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康传宗握着方向盘,神情专注,车子稳得像行驶在镜面之上,连后座睡着的子轩都没被惊扰,小脑袋歪在安全座椅上,呼吸均匀。
苏妙坐在副驾,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卡扣。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康传宗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几次侧过脸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问他今天做了什么,想问他知不知道林致远父亲的事,可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所有的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
“怎么了?”康传宗忽然转过头,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看你半天了,有话想说?”
苏妙心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他也不追问,只是放缓了车速,语气带着几分自然的关切:“是不是累了?今天带子轩跑了一天,肯定辛苦。”
他顿了顿,又说,“早点回去睡觉,你多歇会儿。下次回爸妈家吃饭,我来下厨,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苏妙低着头“嗯”了一声,指尖冰凉。
他的体贴像一层柔软的糖衣,裹着她看不懂的内核。
刚才父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些明里暗里的提醒,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怕自己哪句话说错,就触碰到了那根隐藏的引线。
康传宗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开口,只是偶尔从后视镜里看看后座的儿子,眼神里带着“真切”的暖意。
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和子轩细微的鼾声。
苏妙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像揣着块冰,又像悬着块石头,又惊又怕,却只能死死按住脸上的平静,任由车子载着他们,驶向那个看似温馨、却让她越来越不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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