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乱的苏妙
体制内的事，向来如此——说有秘密，墙缝里都能钻出风来；说没秘密，人人都揣着半句话藏着掖着。\衫,叶,屋￠ ,追\蕞~欣?章\截+
就像林致远父亲的丧事，按当地规矩，副县长的老子走了，怎么也该风风光光办上几天，可他倒好，头七没过就匆匆收尾，连个像样的答谢宴都没有。
县里的人私下里没少嘀咕。有人说林副县长是怕耽误工作，有人猜是家里闹了矛盾。可终究没人敢把话说透，一来林致远是副县长，二来“人死为大”的规矩压着，再大的疑团也只能烂在肚子里，顶多在办公室没人时，压低声音交换几句眼神。
更让人咋舌的是周六晚上慰问组连夜带回来的闲话。据说他们上门，刚说明来意，林母就红着眼眶把人往外赶，嘴里还念叨着，那股子怨怼，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
这消息像块石头投进水里，在县府大院漾开一圈圈涟漪，最后却还是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轻轻盖了过去。
时间回到北流县的周日上午。这些风声，苏妙也听到了。
周日下午，康传宗像往常一样出门锻炼，家里只剩她和儿子子轩。自从上次的事闹开，她便多了层顾虑，不敢单独出门，生怕康传宗又起疑心。思来想去，她拨通了康传宗的电话。
“传宗，”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我妈刚才打电话，说想子轩了，我带他回娘家吃晚饭，晚点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康传宗一贯平淡的声音：“好。”顿了顿，又补充道，“路上注意安全，替我向妈问好。”
没有质问，没有不满，甚至听不出一丝波澜。,微¨趣-晓·税¨ ~醉′薪\章\结_庚·薪,快?苏妙握着手机，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沉了。
挂了电话，她牵起子轩的手：“走，妈妈带你去外婆家。”
教育局的老房子离这儿不远，半小时就到了。可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苏妙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给母亲蒋雯丽打过去。
“喂？”蒋雯丽的声音带着股不耐烦，一听就知道没好气。
“妈，是我，”苏妙看了眼身边的子轩，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轻声说，“我带子轩回来了，想看看您。”
提到外孙，蒋雯丽的语气缓和了些：“知道了，我在菜市场买菜呢。你爸晚上回来，你们先在家等着，我买完菜就回，晚上一起吃饭。”
不等苏妙再说什么，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苏妙握着手机站在客厅中央，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空屋里格外清晰。子轩抱着她的腿，仰起头问：“外婆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吃外婆做的糖醋排骨。”
她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勉强笑了笑：“快了，外婆买完菜就回来给子轩做好吃的。”
可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悄悄爬上来。她总觉得，今天这趟娘家之行，恐怕不会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下午西点半，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蒋雯丽提着满满两大袋菜回来了。子轩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抱着她的腿仰起脸笑：“外婆！”
蒋雯丽瞬间眉开眼笑，放下菜袋就蹲下身，一把揽过外孙揉了揉他的头发：“哎哟，我的乖孙哟，几天不见又长俊了！”
这孩子确实生得好，皮肤白嫩嫩的，眼睛像含着水，睫毛又长又翘，远远瞧着真像个精致的小姑娘。\7^0\0′t?x,t/.`c/o?m′蒋雯丽越看越欢喜，嘴里不停念叨：“随谁呢这是？你妈小时候也没这么水灵，你爸也差着点……倒有点像你奶奶年轻时候，那叫一个俏！”
她拉着子轩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打开电视给他找动画片，祖孙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了几句。子轩忽然指着书房方向：“外婆，我想玩电脑。”
“去去去，”蒋雯丽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屁股，“你外公那台老电脑在书房呢，我给你开着，慢慢玩去。”
子轩欢呼一声，蹬蹬蹬跑进了书房。
厨房里，苏妙正对着一堆菜发呆，听见动静连忙走出来。蒋雯丽朝她使了个眼色，苏妙低下头，默默跟着母亲回了厨房。
“愣着干嘛？摘菜啊。”蒋雯丽系上围裙，一边麻利地择着青菜，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刚才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
苏妙咬了咬唇，声音压得很低：“妈，我听说……林致远他爸去世了。”
“哦。”蒋雯丽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
“县里面都传开了，”苏妙又补了句，眼神有些慌乱，“说是慰问组去他家，被他妈妈赶出来了，好像……好像对他意见很大。”
蒋雯丽把择好的菜扔进盆里，这才抬眼看她：“生老病死，稀松平常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苏妙的声音发颤，“上次康传宗跟我吵架，说过要是林致远爸妈知道了我们的事，会有个三长两短，……你说，会不会是……”
“瞎猜什么！”蒋雯丽打断她，眉头拧了起来，“这种话能乱说？没凭没据的，传出去是要惹祸的！”
苏妙被她一吼，顿时噤声，眼圈却红了。
蒋雯丽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其实我中午就听说了。”
苏妙猛地抬头看她。
“别以为你妈就是个家庭妇女，”蒋雯丽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整个北流县，学校、政府的文具是谁供的货？多少人得给我几分面子。林副县长他老子没了，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
她把盆里的菜冲进水里，哗哗的水流声里，苏妙小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凉拌。”蒋雯丽关上水龙头，擦干手，“你爸今晚回来，等他回来了再说。先把晚饭做好，别让孩子看出不对劲。”
苏妙点点头，拿起一棵白菜默默撕着叶子。厨房的窗户开着，能听见书房里传来子轩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电视里隐约的动画片配乐。可这寻常的烟火气里，却像藏着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她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傍晚六点，门锁转动，苏志明回来了。他刚从省里开完会，脸上还带着些风尘仆仆的疲惫，手里的公文包被蒋雯丽自然地接了过去。
“爸。”苏妙起身打招呼。
苏志明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听见书房里传来键盘敲击声，便径首走了进去。“子轩，外公回来咯。”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很快，书房里就传出外孙雀跃的回应。
蒋雯丽朝苏妙递了个眼神，两人一起把厨房里的饭菜端上桌，又扬声喊：“子轩，苏志明，吃饭了！”
饭桌上，子轩是唯一的亮色。他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一会儿给外公夹块排骨，一会儿跟外婆说想喝番茄汤，把老两口哄得眉开眼笑，筷子不停地往他碗里送菜。
苏妙却没什么胃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多吃点。”苏志明注意到女儿的状态，放下筷子看着她，“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不然哪有力气应付。”
苏妙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勉强往嘴里塞了口菜。
饭后，子轩眼睛还瞟着书房的方向，小手攥着衣角，小心翼翼地看向苏妙。往常这个点，他早就该被收走电脑了——家里规矩严，每周只有周末能玩两小时。
没想到苏妙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去吧，去书房玩会儿。”还顺手替他推开了书房门，关门前又补了句，“别玩太久。”
子轩愣了一下，随即像得到特赦似的，欢天喜地地跑了进去。
客厅里，蒋雯丽正在收拾餐桌，碗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志明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慢慢啜饮，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等蒋雯丽把桌子擦干净，苏志明放下茶杯，朝苏妙抬了抬下巴：“你先帮你妈把东西收进厨房，过来，有话跟你们说。”
苏妙心里一紧，指尖微微发凉，默默跟在母亲身后进了厨房。蒋雯丽一边往消毒柜里放碗，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低声说：“别怕，你爸心里有数。”
她点点头，可心跳却越来越快，总觉得接下来的谈话，会像一块巨石，彻底砸乱现在这看似平静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