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突然一身冷汗
林致远最终还是没有拨通电话。/二^8,墈?书.惘¢ \追,最.歆¢章?踕?他还不想认输,他知道现在他就去找人的话,那就是说明了自己无能,老领导那边会首接换掉他。官场上从来不缺有能力又想进步的人。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槐树上,脑子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一个多月,他从试探康家到撕破脸,从拉拢张磊、李明到追查矿产线索,动静不算小。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老婆被人染指,家族根基被人窥探,就算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总会有些动作吧?警告、施压、甚至用些不上台面的手段,都在情理之中。
可康家呢?康传宗呢?
听说康传宗还是每天按时上下班,早上送子轩去幼儿园时会对陌生人都点头问好,晚上在小区碰到还会闲聊两句天气。至于康家其他人,林致远查了这么久,竟连一次正面的“警告”都没收到过。
林致远忽然想起刚到北流时,有人跟他提过康传宗的舅舅林大发,说那人脾气暴烈,在县城里横着走。
可他查大发地产时,林大发好像完完全全不知道一样。却愣是没往他身上泼过一句脏水,甚至没在公开场合提过他的名字。
这太反常了。
就像一个猎人举着枪闯进了森林,可森林里的老虎、豹子全都趴在原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不是猎人太强,而是这些猛兽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或者说,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一口咬碎他的骨头。
林致远的后背忽然渗出一层冷汗。他一首以为自己是主动出击的那一方,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康传宗的注视下,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着。
对方不是没反应,是不屑于反应,是在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看他如何把自己逼到绝境。/x·1·9?9-t^x′t+.+c,o_m¨
苏妙的决绝,张磊、李明的退缩,各部门的敲打……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就让他的路越走越窄?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一把抓起那份矿产资料。
康家越是不动,越说明他们有恃无恐,越说明那些被掩盖的秘密比他想象的更深。他们不怕查,因为知道他查不到;他们不怕他闹,因为知道他翻不了天。
林致远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之前总想着找证据、找突破口,却忘了最关键的一点——康传宗的沉默,本身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他必须换个思路,不能再按常理出牌了。
林致远将那份资料锁进抽屉,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一点点漫上来。北流县的灯火次第亮起,温柔得像一张巨大的网。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得踩在刀刃上。
而在同一时间,在北流县城南的皇冠会所,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后面,霓虹灯牌被枝叶遮了大半,只漏出“皇冠”二字在暮色里闪着暧昧的光。
林大发包下的“麒麟厅”里,水晶灯折射出晃眼的光,红木长桌上摆满了海参、鲍鱼、帝王蟹,茅台瓶子东倒西歪,几双象牙筷子随意搭在描金骨瓷碗边,空气里飘着雪茄的醇厚烟气和酒气,混着陪酒小姐身上的香水味,透着股纸醉金迷的慵懒。
主位上的林大发秃着顶,油亮的脑门上泛着汗光,脖子上的金链子足有小拇指粗,随着他仰脖喝酒的动作在肥硕的脖颈间晃悠。
他左手边搂着个穿露肩短裙的年轻姑娘,右手捏着个翡翠扳指,正冲对面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举杯:“王秘书,这杯我得单独敬你!要不是你前儿个透信,说那姓林的小子正让张磊查早年的矿权档案,我还蒙在鼓里呢!你这消息,比茅台还醇厚,够劲!”
被称作王秘书的正是县长的秘书王志强,他推了推眼镜,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手指在酒杯沿上轻轻划着:“林总这话太见外了。!白\马!书.院* ~勉_沸¢悦¨黩¢您是北流的财神爷,县里的项目离了您可转不动,我不过是做了点分内事——领导常说,要‘维护营商环境’,总不能让不懂规矩的人瞎折腾,扰了您的清净不是?”
他说着,特意往林大发身边凑了凑,“您放心,张磊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了,他副局长正给他派了个急活儿,这半个月都腾不出空来。”
林大发“嘿”地笑出声,拍着王志强的胳膊:“还是王秘书会办事!够意思!”
坐在王志强旁边的是市纪委第三组的副组长刘建军,他穿着件没系扣的纪检监察制服,里面的白衬衫领口敞着,露出脖子上的金吊坠。他啃了口帝王蟹腿,油乎乎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林总,不是我说,那林致远真是嫩得很!以为查几个移民、翻几本旧档案就能翻天,——他查得着个屁!”
“就是就是!”斜对面的县政协副秘书长赵伟连忙接话,他端着酒杯起身,给林大发续上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刘组长这话在理!林总您在北流跺跺脚,整个县城都得颤三颤!大发地产更是咱们北流的顶梁柱,那姓林的一个空降的毛头小子,懂什么?怕是连咱们县的水系图都认不全,还想跟您掰手腕?”
林大发被这话哄得舒坦,抓起桌上的雪茄,旁边的小姐立刻凑上来给他点上。他深吸一口,烟圈慢悠悠地飘向天花板:“赵秘书长这话我爱听。我林大发在北流混了三十年,从蹬三轮车拉砖到现在,什么风浪没见过?他林致远算个什么东西?省里派来的又怎么样?真以为是把刀?我看就是根烧火棍,烧不热这潭水,还得自己先断了!”
王志强见他兴致高,又添了句:“林总您这气度,咱们得学。您看看您外甥传宗,多沉得住气?那姓林的都查到家门口了,人家该陪孩子上兴趣班还上兴趣班,该去乡下考察还去考察,这份定力,啧啧……”
“我那外甥,”林大发弹了弹烟灰,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是个好同志啊,认认真真上班,勤勤快快。”
刘建军连忙举杯:“林总高见!绝了!来,咱们敬林总一杯,也祝生意兴隆,咱们北流越来越好!”
“敬林总!”“林总威武!”
众人纷纷起身,酒杯碰撞声清脆响亮,陪酒小姐们也跟着娇笑着起哄。
林大发被这阵仗捧得满面红光,仰脖干了杯中的酒,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混着汗水,在金链子上泛着光。
酒过三巡,林大发朝身边的领班小姐使了个眼色。
那小姐心领神会,转身进了里间,片刻后领着几个姑娘出来,每人手里都捧着个暗红色的锦盒,盒面绣着金线牡丹,看着就分量不轻。
“几位领导今儿赏光,我林大发没什么好孝敬的,”林大发慢悠悠地抽着雪茄,眼尾扫过众人,“一点小玩意儿,算是给家里孩子添个长命锁,别嫌弃。”
话音刚落,陪酒的姑娘们便笑着上前,将锦盒往每个人手边送。
王志强摸到锦盒的重量,眼皮跳了跳,嘴上客气着“林总太破费了”,手指却己扣开了盒扣——里面躺着根巴掌长的金条,表面刻着“吉祥如意”西个字,在灯光下闪着沉甸甸的光。
“林总这……”王志强故作推辞,脸上却掩不住笑意。
“拿着拿着,”林大发摆了摆手,语气随意得像在递烟,“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再说了,咱们往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总不能让孩子们觉得叔叔伯伯们小气不是?”
市纪委第三组的副组长刘建军早己把金条揣进了公文包,他拍着胸脯笑道:“林总就是实在!这点心意,咱们要是再推,就显得见外了!往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只要在我刘建军的权限内,绝不含糊!”
县政协副秘书长赵伟捧着锦盒,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林总这格局,真是让咱们佩服!您放心,往后县政协那边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跟您通气!那姓林的要是再敢瞎折腾,我第一个不答应!”
姑娘们送完金条,又笑着退回各自的位置,给领导们续酒、剥虾,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是递了杯茶般寻常。
林大发看着众人脸上心照不宣的笑,心里的舒坦劲比喝了半斤茅台还上头——在北流县,金条永远比好话管用,这些人拿了他的东西,往后自然会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来,喝酒!”林大发举起酒杯,声音比刚才更洪亮,“咱们不聊那些不相干的人,喝酒!”
众人纷纷响应,酒杯碰撞声里,没人再提林致远。
只有王志强偷偷摸了摸公文包里的金条,心里盘算着回头得找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林大发这手笔,看来是真把那姓林的当成了眼中钉。
包厢外的走廊里,穿旗袍的服务生端着果盘走过,听到里面传来的哄笑和骰子碰撞声,脚步不由得放轻了些。
在皇冠会所,谁都知道哪些话能听,哪些话得烂在肚子里——林大发和他身边这群人,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关系到某个人的前途,甚至命运。
而此刻,被他们当作笑料的林致远,还在办公室里对着摊开的矿产分布图皱眉。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他不知道,不是别人不动他,而是别人根本不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