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也许康家需要一个敌人

康传宗指尖依旧轻轻摩挲着盖碗边缘，语气不见波澜，却字字都像敲在陈中华心上：“我先来说说，您猜的第一点哪里有问题吧。~e/z\k!a/n.s`.!c?o?m+”

他抬眼看向陈中华，目光平静得像在聊天气：“我爸今年己经八十了，就算身子骨还算硬朗，也没几年活头了。早死晚死这几年，圈子里根本没人会真的在乎他——他犯不着用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性命，去堵别人的悠悠众口。”

“更何况，”康传宗顿了顿，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这几十年来，他老人家往上走的那些‘供奉’账目，藏在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哪怕他死了，外人也绝不会相信他真的会把账本彻底销毁，该盯着康家的，只会盯得更紧。”

这话落下，陈中华握着茶盖的手猛地顿住，瓷盖悬在杯口，半天没敢往下落。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杯底舒展的茶叶上——康传宗说的是真话，他比谁都清楚，圈子里的人对“账本”的执念，远胜过对一条暮年性命的在意。

他没接话，只是缓缓放下茶盖，用沉默示意对方继续。·鸿_特!小^税-王^ !已.发*布!醉`薪-章.节_

康传宗见状，又问：“陈老先生，关于您猜的第二点，我能继续说下去吗？”

他眼神稳稳锁住陈中华，没有半分催促，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陈中华喉结动了动，终于点了点头，拐杖头在地板上轻轻磕了一下，像是在给自己定气。

“您和我家老爷子斗了大半辈子，老一辈的恩怨我虽没亲历，却也听家里人提过几句。”康传宗的声音慢了些，带着点复盘往事的淡然，“您知道吗？当年您家公子，其实输得一点都不冤。”

陈中华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拐杖扶手，指节泛出青白，却依旧没吭声，只是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几十年前改革开放刚起步，北流县的太白泥矿、锡矿还没人看清价值，你们陈家能早早盯上，也算有眼光。”康传宗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嘲讽，“可您派公子下来抢矿，用的竟是‘恐吓’那套萝卜加大棒的手段——您不觉得可笑吗？那时候康家刚刚开始起步，靠的就是手里的刀棍。~嗖-搜\晓￠税.枉* ,埂¨欣`醉*筷*你儿子跟一群没读过书、只认拳头的流氓讲威胁，简首是对牛弹琴。”

他向前倾了倾身，眼神里终于露出一丝锐利：“如果换作是我，当年明知北流县的矿产流程不规范，背后还藏着贪污腐败的猫腻，根本不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首接动用您在纪委的根基，走合法合规的路子，正大光明地下去调查，凭那些证据，早就能把康家连根拔起了。”

“可你们呢？”康传宗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拆解局中关键的清明，“既想攥着矿产的利益，又舍不得放下当官的面子；想学流氓硬抢，又没那个彻底撕破脸的狠劲——这才给了我家老爷子喘息的机会，也让这场恩怨拖到了今天。”

康传宗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陈中华藏了几十年的遗憾。

他靠在椅背上，胸口不住起伏，好半天才顺过那口气——他何尝没在无数个深夜复盘过当年的局，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因“既要又要”错失了灭了康家的最好时机。

康传宗静静等他平复，指尖捻起一颗油亮的青橄榄，递到陈中华面前：“陈老先生，来颗压压茶水吧。再好的碧螺春，喝多了也胀胃。”

陈中华没有犹豫，抬手接过来塞进嘴里，橄榄的微涩瞬间冲淡了舌尖的茶苦。

“您就不担心我在这橄榄里动手脚？”康传宗忽然笑了，语气里带着点玩笑似的试探。

陈中华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一招用两次，算不得高明。我想你康六公子，还没那么下作。”

康传宗闻言低笑两声，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右手——阳光落在他的指节上，能清晰看见两个指头上贴着的浅色止血贴，像是刚受过伤。

擦完手，他话锋一转，眼神重新沉了下来：“还有个问题想跟您聊聊，陈老先生。您说我们康家这几十年，是靠秦老书记的庇护才免于您的报复，可您有没有想过，我们康家，或许根本就需要一个像您这样强大的敌人？”

这话让陈中华刚放松的身体又绷紧了，他抬眼看向康传宗，等着他继续说。

“这几十年，盯着康家这块肥肉的人还少吗？”康传宗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可正因为有您在，那些想动手的人，才会多掂量三分——毕竟谁都知道，陈家和康家有杀子之仇，您绝不会允许别人抢在您前头，毁了您复仇的目标。”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层通透的冷意：“所以，与其说您是康家的敌人，倒不如说，您在纪委的地位，才是康家最好的保护伞。您不允许任何人动康家，您要亲手报复，不是吗？”

“至于您派林致远来……”康传宗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没半点波澜，“对我爸妈那边，没任何影响。就算他真跟我老婆有牵扯，对我而言，也同样无关紧要，毕竟康家不缺儿媳妇。婚姻，忠诚则守，背叛自有人帮我毁。”

陈中华嘴里的橄榄突然没了味道，只剩下满口的涩。

他攥着拐杖的手越收越紧，杖头几乎要嵌进地板里——康传宗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从未想过的角度，也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十年的恨意，或许从一开始，就落在了别人精心布好的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