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 章 当官好玩极了

宫正司的官房内。′求¢书~帮` !蕪-错.内_容_

隐隐传出几句笑语轻谈。

典正王氏整理着今天需要上报给宫正的杂务,当她拿起司膳房昨日用度副录时,眉尖渐渐蹙起,随即转向身后,语气迟疑道。

“司正大人……”

“这些用度副录,也要给那丫头看吗,这般数目,较常例恐逾三成不止,白纸黑字如此张扬,就这样呈报上去,我担心……”

这种事虽不归宫正司管。

但既然经手,便有查验之责。

莫看这些副录,平日只在架阁上落灰,可若真遇到了上命彻查,便是铁证如山。

“妹妹也忒多虑了……”

王氏的未尽之言,被嗤笑声打断。

司正张氏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珠串,眼底泛起几分淡然。

“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罢了,焉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门道,你瞧她看本子的蠢样,连“耗羡”和“羡余”的区别都分不明白……”

见王氏错愕的看向自己。

司正张氏逐渐面露几分得色。

“你莫当我这几日闲着,那丫头的来路,我早探明了,有几分能耐,我也试出来了,那些鸡零狗碎的事,足够叫她头疼,至于这要命东西,每天掺一份……”

“呵……刚刚好……”

就在这时。

端坐在旁的司正徐氏轻咳了一声。

她吹着手中茶盏,阴阳怪气的接话道。

“要我说啊……”

“张姐姐还是太谨慎了。^j+y*b/d+s+j\.!c-o′m-”

“别看整肃宫闱这火,烧的火热,可哪一回,不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真要干起活来,到最后,还不是下面的人说了算?”

“咱们说什么,上面便信什么。”

“就算真让咱们下去查,随便揪几个不开眼的就是了,这宫里有几个干净的呀?”

“索性就把那陈年旧账,都推给那丫头算了,她想查就去查,咱们应付着来便是了,左来她也查不明白,万一将来事发,有了她的签押,咱也正好有个顶罪的不是?”

别看这话说的轻巧,可事实上,徐氏的心里也有些打鼓,新朝初立,整肃宫闱,能跟过去一样吗,眼下,她只想把烂帐都推出去,言语间,不过是探探张氏的口风罢了。

“糊涂!”

张氏面色骤寒,目光好似淬毒般看向了徐氏,二人共事十余载,徐氏话音里,那点借刀杀人的可笑算计,又岂能瞒得过她?

“他们的手脚不干净?”

“怎得,你的袍袖就清白?”

“六局二十西司,哪个月不往宫正司送冰敬炭敬?汝既然收了这些,就该明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

徐氏掌心一颤。

眼神不禁闪烁了起来。

宫正司内设正五品宫正一人,正六品司正两人,正七品典正西人,配属女史西人,这些年除了宫正外,众人皆听张氏调配。,比,奇¢中/雯+蛧, ·已¨发/布*醉.新?蟑,节?

眼见张氏面露几分怒意,徐氏不由得心慌了几分,再无之前那般坦然悠闲的样子。

“张……张姐姐息怒……”

还不等她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

张氏便死死的盯着她,凝声打断道。

“这宫里的水有多深,你我皆清楚,宫正司攥着各局的把柄,各局何尝没留咱们的短处,若那丫头自己去查,自有人应付。”

“可你若帮着那黄毛丫头把天捅破,你猜六局二十西司的人,会不会放过咱们?”

“我……我……”

似是想到了什么。

徐氏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几名女史清脆且恭敬的问候声。“见过宫正大人……”

屋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随着窗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进了隔壁的官房,张氏这才压低嗓音,最后叮嘱道。

“记住,那丫头是永安宫出来的,太后身边的红人,咱们不必得罪,也用不着认真,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做!”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的指尖重重叩在了桌面的账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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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渐起。

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

蓁儿神色暗沉的看着不远处。

这几日处理的文书,正凌乱的堆在那里,不是谁偷吃了御膳房的肉,就是调解哪个宫女打了另一个宫女,要么就是需要她实地去看的损耗批报,宛如层层叠叠的废纸。

除了前几日,有女史来搬外。

这几日里,便再也无人进来管过。

郑观音的话,仿佛还在她耳畔回荡,原来这些“要紧事”,皆是为她准备的迷魂阵。

“这便是当官吗……”

小丫鬟喃喃自语着。

喉间泛起一丝难言的酸涩。

女官们温顺恭敬的笑脸,此刻在记忆中竟都扭曲成了模糊的假面,她原以为,宫正司该如松鹤堂那般,同心同德,诸事顺遂。

可这看似恭顺的背后。

却暗藏着各式各样的算计。

甚至是将她推出去顶罪的杀机。

这身官服带来的,并不是老夫人那欣慰的眼神,而是无数双等着看她去死的戏谑。

“嘻嘻……”

“当真是好玩极了!”

窗外竹叶沙沙作响。

小丫鬟的唇角泛起一抹甜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三声轻叩。

“宫正大人。”

“王典正派奴婢来送今日的……”

女史翠屏捧着文册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惯常的浅笑,但当她看向屋内时,脸上的笑意陡然凝固,后面的话,也被堵在了喉间。

只见蓁儿端坐案后,并未像往常那般,起身相迎,只是平静且冷漠的注视着她,就好似是在看死人一般,莫名透着些许瘆人。

“宫正大人恕罪!”

翠屏被这目光慑得双膝发软,怀里捧着的文册险些滑落,她慌忙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几分颤巍巍的惊惧。

“奴婢……奴婢……是见今日各司文书积压甚多,一时情急,这才忘了规矩……”

“奴婢再也不敢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

不仅是张氏这样的女官,就连底下当差的女史们,见这位新来的小宫正年纪轻,性子软,心底皆不免生出几分轻视与怠慢。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位看似寻常的小宫正,是太后亲手教养大的,在国公府的日子里,她读的是经史子集,习的是世家礼仪,言行举止间,浸透了世代簪缨的气度。

只是蓁儿始终记得。

自己是老夫人的抱猫丫鬟。

这份认知,让她甘愿收起锋芒,以最本分的姿态待人,但当她收起这份温和与善良时,骨子里的威仪,便也随之显露了出来。

当察觉到这份不同寻常。

翠屏这才惊觉自己错得离谱,心里的侥幸瞬间烟消云散,只剩满腔的懊悔与惶恐。

但蓁儿并没有理会她的态度。

“传命……”

“宫正司全体,院中集合。”

听到头顶传来令人胆寒的声音,翠屏不禁身体一颤,她慌忙顿首。“奴婢遵命。”

说罢,她便快步出了屋子。

不多时,宫正司内的六名女官,西名女史及八名杂役太监,皆己在院中列队等候。

当看到蓁儿迈出房门的瞬间。

徐氏与张氏等人的瞳孔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