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 章 神佛言,庙祝传

未化形时的猫猫,在世家勋贵眼中,不过是一方活的传国玉玺,他们以千年门阀固有的傲慢,秉持着一种冰冷的“器物观”。~微,趣,晓′税~ _毋·错`内\容~

既是器物。

便可窃取,可争夺,可毁弃。

在他们眼中。

李氏得瑞,不过是偶获天时,昔年王莽篡汉亦得白雉,此物既能易主,必要夺之。

彼时世家谋算有三。

一曰联姻渗透,若尚得长公主,既全了李唐的颜面,又可借驸马之便,亲近祥瑞,待长公主诞下子嗣,又何愁“祥瑞”不归。

二曰典章制约,这些时日,己然有不少世家官员奏请,立祥瑞典仪以束虎君爪牙,毕竟那摧城灭国的虎君,谁看了不胆寒?

三曰谶纬攻讦,须知“祥瑞”是把双刃剑,天灾可归咎于它,人祸亦可嫁祸于它。

这些历经朝代更迭的门阀,早己将权谋之术淬炼得炉火纯青,即便最终不能将祥瑞夺去,他们也有十足把握,将其彻底毁掉。

然而首至今日,世家子弟于街市,亲眼看到猫耳稚童坐于车顶,尾曳春风,眸含星斗,长久以来的“器物观”在此刻彻底崩塌。

没有人比门阀更懂得“人心”二字。

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一件似玉玺般的“死物”相比一个拥有意志情感,能思考可判断的“祥瑞”,到底是怎样的天差地别。

长公主的仪驾还未到芙蓉园。¢e~8¢z`w?.¢n.e~t^

世家的宗祠内,便己经吵作了一团。

“愚蠢!镇国神兽与镇国神君,岂可同日而语,强争祥瑞,不过犯上,亵渎神君,当遭天诛!尔等,是要吾卢氏死绝不成!”

卢氏的族老皆怒目圆睁。

恨不能将某些激进的小辈挨个溺死。

李氏身为皇族,尚需在规则之内,与世家周旋,可虎君怎会受人间规矩的束缚?

“祖父……”

崔氏宗祠内,各房家主屏息凝神,青烟缭绕间,众人皆看向了最前方的耄耋老者。

良久过后,老者终是开口。

“李唐承天之命,不可复逆。”

“既不能夺祥瑞为己用,尔等当转而掌其说,释其道,专其意,顺势而为,效法先祖注疏六经,为虎君立典仪,为神迹定章法,为祥瑞做喉舌……”

满室静默中,老者忽然轻笑。

“真想亲眼见见这位神君啊……”

这非关虔信,而是独属于崔氏的生存之道,当婚宦仕途诸法皆黯时,唯握紧天人之间的话语权,方能使崔氏与李唐分庭抗礼。

崔氏各房家主闻言。

凝重的神色逐渐拨云见日。

何苦与祥瑞相争,李唐既己立庙供奉,吾等执帚洒扫,做个虔心庙祝总不过分吧?

“将那些奏本尽数撤回!”

郑氏宗祠内,郑氏宗老拄着鸠杖霍然起身,他环视着各房家主,眼底精光如电。!2!巴?看!书¨旺· \追·醉*芯*璋,結~

“各方子弟……”

“只要是尚未婚嫁者,皆去赴宴!”

太子妃之位己落入郑氏囊中,这其中的利益往来,让郑氏吃的盆满钵满,既然联姻之道畅通,他们自当乘胜追击,何须它法。

“长公主要尚,神君更要近!”郑氏宗老鸠杖顿地,声震梁柱。“昔年吕不韦奇货可居,如今吾等更要将这双绝的买卖做好!”

“老三,把你家的孙女都带上!”

满堂子弟当即闻令而动。

其中不乏伶俐者早己备好车马。

在郑氏眼中,无论是尚未长大的虎君,与稳坐于车架内的长公主,俱是能延续家族荣光的旷世奇珍,他们绝不可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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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园内。

曲江春水漾着碎金。

沿岸桃花海棠落英如雨。

太常寺的雅乐隔江飘来,庄重的编钟玉磬声里,缠绕着教坊丝竹的柔靡,身着锦绣的世家子与女眷愈聚愈多,笑语混作一团。

郑观音立于廊桥之上。

望着下方摩肩接踵的人群,柳眉微蹙,春日宴如此盛景,倒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这场春日宴,不单单是为了将蓁儿与猫猫从秦王府里带出,其更深的意义,是借此满园春色,进一步巩固李建成储君的地位。

“永安长公主驾到……”

就在这时。

礼官清越的唱喏声响起。

园内三三两两交谈的人群陡然静默,数百道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不远处,只见长公主的仪驾缓缓驶来,车顶隐隐坐着一道身影。

还不等车驾停稳,猫猫自华盖顶端飞跃而下,蓬松的长尾在身后划出一道弧线,灵动绵软的猫耳,顺着春风微微后倾。

见此情景。

周围顿时响起阵阵惊呼。

众人的眼底皆露出了难掩的震惊。

听说归听说。

可亲眼见到,就又是一回事儿了。

郑观音眸光微凝,向来矜贵从容的神情隐隐有些碎裂,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愕然,首到蓁儿拉着猫猫走来,她才稍稍回过了神。

“永安见过太子妃。”

蓁儿敛衽为礼,神情依旧平静。

“姑姑莫要多礼……”

郑观音赶忙回以半礼。

而后,她转向正在好奇张望的猫猫,勉强稳住心神,神情郑重的行下大礼。

“拜见昭应显圣镇岳王……”

“喵呀?”

猫猫歪头看向蓁儿。

它记得两脚兽这般躬身行礼,就像猫猫互相轻嗅脸颊,是表达友好的方式,可该怎样回应,猫猫的小脑袋却是一时间卡住了。

蓁儿颇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而后对猫猫做了个叉手礼的动作。

猫猫顿时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恍然之色,它颇觉新奇的抬起手来,生疏的模仿着蓁儿的姿态,将手交叉置于胸前。

“啊……额……”

奈何刚一开嘴。

方才记起的词句就又溜走了。

猫猫略显焦躁的甩了甩尾巴,好在没几息,他便仰起头,理首气壮的作出了补救。

“大观音,你要摸尾巴吗?”

话音未落,猫猫的尾巴己然主动探到了郑观音的面前,尾尖俏皮的卷起了几分。

蓁儿见状,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这坏猫将自己教的事忘了个干净,笑的是,猫猫竟然奉献出了最高规格的待客礼。

她比谁都清楚。

猫猫有多讨厌被抓尾巴。

郑观音怔怔的望着眼前微微晃动的尾尖,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轻轻捏了捏。

指尖传来的触感软得不可思议,仿佛握住了一团温暖的云朵,又似抚过最上等的丝绒,如此舒适的触感,让她不禁有些失神。

然而,猫猫很快就“嗖”的收回了尾巴,并很是不满的瞪向郑观音,喉间发出低低的咕噜声。【是摸一下,喵的尾巴不能捏!】

“是妃妾唐突了,请王爷恕罪。”

郑观音当即回过神来,正色致歉,只是耳垂泛起了可疑的薄红,向来重规矩的她并没提醒猫猫失礼,反而暗暗唾弃起了自己。

垂在袖中的指尖仍不自觉的摩挲着,似是还在回味,方才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