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 章 你是温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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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雪席卷长安。

朱雀大街的积雪深可没膝,车马行进皆显艰难,对权贵而言,这银装素裹的景象反倒更添几分雅趣,诗会宴饮竟比平日更盛。

然对寻常百姓而言

这却是个分外难熬的严冬。

茅檐草舍时有被积雪压垮之危,柴薪炭火价格日日飞涨,坊间受风寒重病者更是不计其数,外围坊市也时有冻毙的尸体拉出。

长安作为旧都。

官吏本应对雪患早有章法。

奈何东都洛阳的批文迟迟未至,大兴长安两县县令不敢擅动官仓粮饷,只得命各坊市暂且设立暖棚,收容些许无家可归者。

好在不少世家权贵为搏清名。

当即派遣仆从向各坊市施舍银钱米粮,延医赠药,又组织壮丁清扫积雪,城内局势方得暂稳,只是冻毙于街巷者仍日有所闻。

这座素来繁华的都城。

终是流露出了几分罕见的寂寥。

胡商小贩缩颈叫卖,呵出的白气,转眼便散入寒风,仿佛整座城都在瑟缩着熬冬。

独孤氏身裹锦貂大氅,独坐在院中暖亭,身旁的泥炉正咕嘟咕嘟煎着茶汤,白汽氤氲缭绕,将她凌厉的眉眼衬出几分悲伤。

她出神的望着纷扬的雪花,似是在观赏雪景,两个畏寒的小家伙,则早己被她揽进了怀中,活像是揣着两只毛茸茸的汤婆子。

蓁儿蜷在锦貂大氅里。+j-i/n·c?h_e.n^g*h,b·g\c′.\c*o^m!

怔怔的望着亭外皑皑积雪。

那双澄澈稚嫩的杏眸中,看不见丝毫孩童应有的雀跃与兴奋,反倒凝着几分惧色。

犹记的下河村那场大雪,村口的两户人家皆被冻死在了屋内,常与她嬉戏的玩伴接连咳了三日,最终也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这场纷扬的大雪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诗家吟咏的风雅景致,而是刻入骨血的灾难,眼前的每一片雪花,都是亡魂的叹息。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掠过亭檐,卷着几星雪花飘入亭内,但见那雪花恰好落在猫猫粉嫩的鼻尖上,它下意识的伸出舌尖舔去。

感受到这冰凉的触感。

琥珀色的猫瞳倏然眯成细线,喉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尾尖也惬意的卷了个小勾。

看到这一幕。

蓁儿颇有些好奇的凑近了猫猫。

“妙妙,雪是什么味道的?”

她可不敢吃雪,娘说过吃了要死人的。

“喵呜~~”

猫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自喉间溢出的尾音拖得老长。【凉的,软软的,好像还有点甜。】

蓁儿捏了捏它的肉垫,总觉得这描述像是在说猫猫自己,今日的猫猫通体雪白,毛茸茸的,还总摆着副爱搭不理的高冷模样。

察觉到铲屎官的目光。

猫猫默不作声的翻了个身,露出了柔软的白肚皮,这是它邀请玩耍的惯用姿态。+k\k^x′s?w~.-o/r?g\

得到默许的蓁儿眼睛一亮。

随即小心翼翼的将鼻尖埋进猫猫蓬松的毛发里,轻轻蹭了蹭,甚至还偷偷舔了舔。

“热的,软软的,有点甜。”

略显伤感的眼眸渐渐漾开笑意。

“妙妙,你是热的雪……”

猫猫斜睨了铲屎官一眼,权当这是句夸奖,并理所应当的昂起了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同于怀里弥漫的温馨。

独孤氏仰望着天际,蓦然叹了口气。

“这可是长安啊……”沧桑的尾音消散在风雪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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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

连绵数日的大雪终于停歇,久违的晴光穿透云层,将国公府的檐角照得晶莹剔透。

国公府一改往日肃穆。

仆役丫鬟穿梭如织,扫雪铺毡。

后院的女眷们皆换上了绣纹新颖的袄裙,鬓间珠翠流光,到处都透着一丝喜庆。

不仅是因国公爷李渊自东都述职归来,大少爷李建成亦从河东郡返家,云韶院内,更是传来了三小姐李秀宁的书信,言明今日将携姑爷柴绍与刚出生的长子归宁省亲。

在老夫人的吩咐下。

蓁儿换上了一身鹅黄色锦袄,领缘镶着雪白的狐绒,袖口露出半截绯色绉纱中单。

下穿一袭石榴红的襦裙,裙襕用金线绣着嬉春的云雀,跑动时云雀似在裙间翻飞。

青兰甚至专门为她挽了一对双螺髻,髻形圆润俏皮,宛如一对毛绒绒的猫耳朵。

髻上各簪一朵狐绒编织的小海棠。

当小丫鬟感到不适,想要对着铜镜扭动时,海棠下的珠串便会在她软糯的腮边簌簌轻晃,没几下,蓁儿便瘪着嘴不敢再动了。

只因这珠串抽着她的小脸生疼。

“老夫人,您瞧!”

不多时,青兰满眼稀罕的将蓁儿引至独孤氏面前,小丫鬟抱着正打盹的玄色猫猫,走起路来动作格外僵硬,生怕把裙摆踢脏。

姿态虽稚拙拘谨。

却透着一丝难得的贵气。

“嗯,不错……”

独孤氏轻挑眉梢。

唇角顿时漾起满意的笑纹。

这一身鹅黄配玄黑,恰似暗夜托明月,两个“祥瑞”立在一处,自成一番圆满气象。

合景合时,喜气!

就在这时,绿竹步履轻捷的走进屋内,见到蓁儿的装扮,顿时眼底一亮,却仍先规规矩矩向老夫人福身一礼,脆声禀道。

“禀老夫人……”

“管家遣人来报,国公爷仪仗己入金光门,大少爷与三小姐的车驾也随行在侧。”

“居然碰到一起了?”

“甚好甚好,一个两个都要哭啼啼的,听得老身脑仁疼,倒不如叫他们今日凑堆哭去,省得一趟趟的闹心……”

独孤氏颇为嫌弃的撇撇嘴,随后扶案起身,顺手摸了摸蓁儿的小脑袋瓜,“走吧,且去前厅候着,横竖躲不过这场热闹……”

——————

随着仪仗旌旗映入眼帘。

国公府外的人群渐渐喧腾起来。

金瓜斧钺在雪光中森然列阵,车驾尚未停稳,窦氏己领着阖府上下于阶前齐齐敛衽。

“恭迎国公爷回府……”

李渊稳步踏下马车,见着这般阵仗,他不禁放声大笑,当即快步上前扶起发妻。

“夫人快快起身!”

“自家人何须拘此虚礼。”

宽厚手掌在窦氏臂间微微一握,透着贯彻肺腑的温度,随后,李渊抬眸看向人群。

“吾儿何在?”

“孩儿在此!”

李世民与李玄霸应声出列,身姿如松柏初挺,英武不凡,李元吉与李智云紧随其后,俱是锦衣玉带,也都有了世家贵子的气象。

见儿子们身量皆拔高不少,眉宇间也有了几分静气,李渊抚须颔首,眼底漾开欣慰的笑意,待瞥到李元吉时,却骤然凝滞。

但见李元吉那青涩的面庞上,己是泪痕交错,见李渊看向自己,更是瞬间嚎啕大哭。“父亲……父亲……您可算回来了!”

李渊心头蓦然一软,只当幼子思父情切,不由温声道。“痴儿,莫哭莫哭……”

在李世民等人发黑的面色下,李元吉一把抱住了李渊大腿,哭的几乎昏厥了过去。

“您再不回来,孩儿就要被打死了!”

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