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 章 暴躁老太独孤氏

雁门县被朝廷平叛大军屠尽的消息,宛如野火燎原,没几日,就烧遍了北境三郡。.墈!书~屋¨ ,更.歆\嶵?全^

附近的县令派衙役去探虚实。

有好事者也结伴跟了去,可待到回来时,没有一人不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更有甚者,整张脸都扭曲的不似人形,那既不是惊恐,也不是悲痛,而是种身为蝼蚁的绝望。

“都屠干净了!”

“连附近的村子都没放过!”

“据说尉文通那逆贼跑了,朝廷大军还在搜查乱匪,喊着宁杀错,不放过啊!”

“雁门县里的百姓一个没留!”

“遭瘟的兵痞,咱们百姓何辜啊!!!”

令人崩溃的恐慌似瘟疫般开始蔓延。

邻近乡县的百姓纷纷收拾行囊,拖家带口的向着城门奔逃,生怕被这场混乱裹挟。

“回去!”

“都回去!”

“没有过所不得离县!!!”

各县的衙役举着盖有朱印的安民告示想要拦阻,但却被逃难的人潮冲得七零八落,有些衙役甚至己经带着家人混进了人潮里。

“不能走!”

“谁都不能走!”

“无过所擅自离县者,视作逃亡,按大隋律令,当杖一百,流三千里!”

县丞声嘶力竭的警告着。

可仅仅瞬息就被淹没在了人潮里。

过所?路引?

现在谁还顾得上那个?

杖也好,流放也罢。?h′u?l,i*a?n¢w^x,.\c?o_m+

总比留在原地等死来的强。

充满恐慌与愤怒的人群,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冲破面前阻拦,朝着南方涌去……

——————

黄沙漫卷,天地昏沉。

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人流,百姓像一队队灰扑扑的蚂蚁,在烟尘里缓慢蠕动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层黄土,却遮不住眼底的惊惶,他们不时回头张望,仿佛身后的地平线上,随时都会腾起铁骑的烟尘。

芽儿扶着崔三娘走在人潮里。

奈何崔三娘身体虚弱,每走一步都要摇晃几下,芽儿咬着牙扶着娘亲,小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尽管她知道自己出不上什么力,可还是希望娘亲能够走的轻松一些。

宛如棵倔强的小树苗。

硬要撑住即将倾倒的老树。

“阿娘,慢些……”

豆大的汗珠从芽儿的额角滚落,在脏脏的小脸上冲出几道泥沟,女娃的草鞋早己磨破了底,每走一步,沙石就硌得脚心生疼。

然而,崔三娘的脚步越来越慢,像是灌了铅似的,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她垂眸看向身边。“芽儿,去路边歇会儿吧……”

话还未说完。

强烈的眩晕感传来。

崔三娘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后仰去,芽儿赶紧用双手顶住她的后背,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是把娘亲又撑了起来。¨零′点~看,书+ _首^发?

“阿娘!阿娘!”

芽儿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听到女儿的呼唤,崔三娘的眼皮颤了颤,下意识的咬了咬舌尖,趁着痛意,强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女儿哭花的小脸。

“阿娘没事……”

“就是走的太久了……”

“歇歇就好……歇歇就好……”

她气若游丝的安慰着。

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快走!快走!”

就在这时,跟在娘俩身后的白发老翁焦躁的催促了起来,嘶哑的嗓音止不住的发颤。“官兵杀红了眼,再不快点……”

白发老翁的话音还未落下。

脚步突然僵在了原地,布满沟壑的老脸瞬间血色尽褪,腿也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

“官兵来了!!!”

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声。

原本缓慢前行的队伍顿时炸开了锅

乌泱泱的百姓像受惊的羊群西散奔逃。

黄沙飞扬中,一支肃整的队伍顺着官道,自南朝北而来,百余名披甲骑士分列两侧,玄色甲胄在阳光下泛着铁锈般的冷光,腰间横刀随着战马的步伐有节奏的晃动着。

队伍正中。

三辆黑漆马车缓缓前行。

车辕上“李”字旌旗猎猎作响,后面跟着的则是绣有“唐”字的绛色大纛……

“阿娘!”

崔三娘被人潮猛的撞了一下,瞬间踉跄着摔倒在了路边,芽儿哭喊着扑到娘亲身上,却又被慌不择路的人踢得翻滚了几圈。

打猎归来的丧彪恰好看到这一幕。

琥珀色的猫瞳瞬间缩成细线,嘴里叼着的野兔被它丢下,玄色毛发尽数炸起,伴随着夜枭似的嘶鸣,黑影挟着腥风扑向人群。

“嘶哈!”

眼见一个壮汉正要踩到芽儿身上。

森白的利齿精准的咬住汉子咽喉,利齿刺破皮肤的闷响清晰可闻,汉子惊恐的惨叫戛然而止,鲜血喷溅在丧彪漆黑的皮毛上。

看似渺小的躯体。

爆发出了摧枯拉朽的力量。

丧彪甩头撕扯,将汉子猛的甩离芽儿身旁,落地瞬间,喉间滚动着低沉的咆哮,涎水混着血沫从齿缝滴落,每一个仓皇靠近的人,都会迎来它泛着幽光的凶戾眼神。

只不过。

西散奔逃的百姓并没有注意到丧彪

也没有人停下查看这突如其来的杀戮。

在这生死攸关的逃亡路上,一个突然倒下的身影,仅仅是个需要绕过的障碍物罢了,就像避开路旁的一块石头,一截断木。

有人被血迹滑了一下,也只是踉跄了几步就继续向前奔逃,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恐惧己经吞噬了所有多余的注意力,此时此刻,活命才是百姓们唯一的念头。

而壮汉的躯体横陈在路上,像一道天然的屏障,让慌不择路的人流自动分开,反倒为崔三娘和芽儿隔出了一小片安全的空间。

偶尔有人往这边瞥一眼,看到的也不过是又倒在路边的一家子而己,在这条逃难的路上,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寻常……

察觉到官道上的混乱,队列中央的马车锦帘微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帘角。

帘角掀起处。

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容。

老妇人看似五十出头,剑眉斜飞入鬓,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皱纹,却没能磨去那与生俱来的凌厉气势,花白的发丝用一根乌木簪简单绾起,额前几缕碎发被风沙吹得飞扬。

此刻,这双眼眸正冷冷的扫视着官道上的乱象,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连飞扬的尘土都为之一滞。

“怎么回事?”

低缓的声音虽不大。

却带着莫名的肃杀之气。

随行的侍卫统领立刻勒马回身,横刀内敛,抱拳的同时躬身垂眸。“回老夫人,这些流民应是北边逃难来的……”

“北边?”

“那里竟然有灾?”

独孤氏的声音陡然拔高。

指节在车窗上拍出沉闷的响声。

“叔娘子这楼烦太守是怎么当的!”

李渊幼时的浑号砸在众人心头,几个亲兵不约而同的别过脸去,侍卫统领的头也几乎埋进了胸甲里,仿佛选择性的聋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