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 章 被点燃的火星

“丧彪?丧彪?”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w′u+x?i¢a+n+g′l`i-.,c¢o!m`

在猫猫的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芽儿踮着脚尖,用指尖轻戳着柴垛上的灰蓝色毛球,奈何丧彪睡得昏天黑地,对此毫无反应,只有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你最近真的好懒啊……”

小女娃撅起嘴,捏了捏丧彪的耳朵尖,感到瘙痒的丧彪无意识的甩开了她,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只有尾巴不耐烦的勾了勾。

自从变过老虎后。

丧彪就变得愈发嗜睡了。

起初,芽儿只觉得它懒,像块晒化的饴糖,整天瘫在柴垛上打盹,可渐渐的,她发现了不对劲,丧彪的睡,不是寻常狸子那般慵懒的假寐,而是沉甸甸的疲惫与昏沉。

她逐渐担心了起来。

甚至有些害怕,害怕丧彪睡得太深,以至于忘记吃东西,最后在不觉间饿死过去。

“你可要好好的哦~”

“芽儿真的好担心你和娘亲……”

芽儿轻抚着猫猫的头,默默叹了口气,而后从怀里摸出半块窝头,掰碎了放在了丧彪身边,好让猫猫醒来后,能有口吃食。

阳光下,猫猫的胡须微微颤动。

仿佛正回味着昨夜那只肥美的山鸡。

事实上,丧彪确实比往日倦怠了些,那场变身耗去了它太多气力,但它终究是只猫,昼伏夜出,晨昏颠倒才是天性,昨晚山里的小动物可是遭了大殃。

芽儿自然不知道这些。?幻.想?姬, ?首*发¢

等她沉入梦乡时。

丧彪才会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喵要出去玩啦~】

【欸?铲屎官又睡着了?】

【她可真懒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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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数日过去。

崔三娘的气色渐渐好转。

己然能忍着背痛下床做些轻省的活计。

村长牛德禄本打算让小儿子再去县里抓两副药,然而牛三郎回来时却是满脸惶恐。

只因如今的县城西门紧闭。

守城兵卒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各式各样的流言开始像野草般疯长,有人说看见八百里加急往州府报信,有人说县令连夜将家眷送出了城,各个村庄的气氛也开始变得诡异,村长牛德禄严禁村民出村。

最骇人的是。

最早从县里出来的老王头亲眼看见,县衙门前的旗杆上,挂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据说是有流民刺杀县尉,被县尉当场斩首。

三更时分。

北边的天际线突然泛起红光

起初村里人并没有在意,首到那抹红光越来越亮,竟把半边天都染成了血色。

天刚蒙蒙亮,几个逃难的货郎跌跌撞撞闯的进了村子,同时也带来个骇人的消息。

县城破了!

尉文通领着几千号流民,里应外合,打进了城门,县衙的朱漆大门被撞得西分五裂,郭家大院烧起的黑烟遮天蔽日,连县尉都被砍了脑袋,吊在了城门楼上。

至此。^秒,蟑\节^暁+税+旺+ -罪_欣+漳·洁?埂+鑫!哙?

雁门县彻底陷入了混乱。

那些流民才不会管自己杀抢的,到底是不是富户,他们只知道,把自己身上的苦难报复在别人身上,就连尉文通也无法阻止。

“混账!都是些混账!”

村长牛德禄拍着大腿骂声连连。

他望着北边尚未散尽的烟柱,脸上的皱纹里嵌满了绝望。

按大隋律例,乱民起事,离村者以通匪论处,全村连坐,今早他召集村民,居然少了好几个汉子,问及家里人,竟也说不知。

“村长!”

“这可咋整啊!”

郑家儿媳的脸上满是焦急。

她的小叔子也在消失的男人之中,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王家,孙家的男人,以及赵寡妇,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听闻叛军占了雁门县的消息,各个村子里的青壮在沉默了瞬息后,都沸腾了。

这些年,朝廷的粮税一道比一道急,县衙的差役比蝗虫还狠,没少逼出人命。

如今倒好。

有人先把天捅破了!

这消息好似野火一般,烧得那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心头发烫,他们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就像是突然闻见血腥味的饿狼。

什么王法,什么连坐?

快要被逼死的人哪还管这些?

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他个鱼死网破!

“怎么办?”

村长牛德禄看向郑家儿媳,气的浑身发抖,苍老的面容浮起一层死灰般的颜色。

“我怎么知道?!”

“我特娘的怎么知道!!!”

怒雷般的吼声骤然炸响,老村长的脖颈上青筋暴起,通红的眼睛里透着丝丝恨意。

“你怎么不拿草绳把他勒死!”

“你知不知道,等朝廷大军一到,咱们全村老少都得给那几个混账东西陪葬!”

当过州兵的他最是清楚。

什么叫贼来如梳,兵来如篦。

更别提是平叛的官兵,那些活阎王从来不讲什么道理,眼里只有军功簿上的数字。

十年前的辽东平乱。

他与李家的男人同在一伍。

因为上官的命令,数个村子被他们屠得鸡犬不留,就为凑够“斩获乱民”的数目,边陲之地,杀良冒功,哪里是什么稀奇事!

更何况,他们下河村确确实实出了投贼的后生,这罪名,跳进河里也洗不清啊!

“报应啊……报应啊……”

村长牛德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周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几个妇人搂着孩子,绝望的蹲在了地上,也不知谁家的娃子突然哭闹起来,立刻被母亲死死捂住嘴,那闷在掌心的呜咽声,宛如待宰的羔羊。

滴滴热泪掉落脸庞。

芽儿有些茫然的仰头看向娘亲。

“阿耶!”

牛家三郎突然从人群里窜了出来,他一把推开了郑家儿媳,眼睛红得像是淬了火。

“不如咱们也去投了尉将军!”

“听说他们攻破县城后,当场砸开官仓,白花花的米粮就堆在街上任人取用!”

这突如其来的话。

就像是火星溅进了干草堆。

众人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不自觉的摸着空瘪的肚皮。

看着小儿子的面容,村长牛德禄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听到有粮。

众人的眼神也都变了。

就像饿狼嗅到血腥味,泛起了贪婪与疯狂的绿光。

“放你娘的狗臭屁!”

牛德禄突然暴起,枯瘦的身躯涌现出了惊人的力量,他抡起拐杖向着小儿子砸去。

“你当朝廷是吃素的?”

“你他娘的见过平叛的大军吗!那黑压压的,看不见边际的军伍阵仗你见过吗!光是脚步声,都能震聋你狗日的耳朵!”

“就那群片甲没有的流民?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尉将军?去他娘的尉将军,你他娘的要是想死,老子现在就成全了你!”

伴随着咬牙切齿的怒骂声,拐杖狠狠砸在了牛三郎肩头,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可牛三郎硬是挺着脖子一动不动。

牛德禄越骂越心凉,这个平日里最孝顺的小儿子,此刻眼里燃着极其陌生的火焰,他逐渐停下了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牛三郎抬手揉了揉肩膀头子,看着脸色惨白的老父亲,最后竟咧嘴笑了起来。

“阿耶,横竖都是个死,饿死是死,战死也是死,可万一要是成了……”

话音还未落下。

村长牛德禄便硬挺挺的倒了下去。

“阿耶?阿耶!”

“村长!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