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了尘长老
苦无寺坐落于边陲一处偏僻的山坳之中,远离尘嚣。~看+书?君\ `更?新,最`全?
待封思启众人寻到山门前,才发现此地远比想象中还要冷清。
只见寺庙不大,院墙斑驳,墙皮脱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石,几处屋檐的瓦当上,甚至生出了青笞与杂草。
香火并不旺盛,山门大开,却不见一个香客的踪影,只有山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平添了几分萧索。
“这地方……真是摸金校尉待的?”
老洋人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小声嘀咕了一句,脸上满是怀疑。
花灵也是有些迟疑,这破败的景象,与他们想象中高僧隐居的宝刹,相去甚远。
封思启倒是神色如常,他牵着巴山猿狖,率先迈步走入寺中。
院内,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小沙弥正在扫地,见到他们这几个装束怪异,还带着一头巨猿的客人,不由得愣住了。
鹧鸪哨上前,双手合十,对着那小沙弥温声问道:“小师傅,请问,了尘长老可在寺中?”
小沙弥回过神来,连忙还了一礼。
“几位施主,师父正在殿内诵经,请随我来。”
众人跟着小沙弥穿过庭院,来到大雄宝殿。
殿内光线昏暗,一尊佛象在袅袅的香烟中,面容显得模糊不清。
佛象前的蒲团上,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老僧,身形清瘦,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枯寂与宁静。
他手中捻着佛珠,口中正低声诵念着经文,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鹧鸪哨示意众人稍候,他独自上前,从香案上取了三炷香,点燃后,恭躬敬敬地对着佛象拜了三拜,才将香插入炉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对着那老僧的背影,深深一揖。
诵经声戛然而止。
那老僧缓缓转过身来,他面容苍老,沟壑纵横,一双眼睛却清亮得如同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他打量了鹧鸪哨一眼,又扫过他身后的封思启等人,最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平和。
“几位施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晚辈此来,是想向长老打听一事。”
鹧鸪哨开门见山,声音沉稳道:
“不知长老,可曾听闻过摸金校尉之名?”
此言一出,老僧身旁的小沙弥脸色微变,似乎觉得这番话在佛门清净地提起,有些突兀。
反观老僧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他非但没有否认,反而坦然的点了点头,目光坦然道: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不差,那都是贫僧出家前的尘世旧事了。”
“外界能知悉贫僧的过往,想来也是因此。”
这番坦荡之言,反倒让鹧人哨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不知该如何开口。
了尘长老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
“贫僧早已归依我佛,一心向善,往昔种种,譬如昨日死,那些打打杀杀,掘人坟冢的孽障之事,早已放下了。”
他双手合十,语气中带着一丝劝诫。
“几位施主,看你们的模样,想必也是同道中人,贫僧奉劝一句,切莫再造孽障,自误前程。”
鹧鸪哨闻言,心中一沉,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上前一步,再次郑重行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怆。
“长老,非是我等执迷不悟,实乃是……身不由己!”
他将搬山一脉身负红斑诅咒,族人活不过四旬,数千年来踏遍千山万水,只为查找雮尘珠解除诅咒的悲惨宿
言语之间,那种背负着整个族群命运的沉重与绝望,让一旁的小沙弥都听得动容。
了尘长老静静的听着,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世间竟有这等奇事。”
“只是,贫僧既已立誓归依佛门,便断不会再破戒出山,重操旧业,还望施主见谅。”
闻言,老洋人急了,上前一步便要争辩,却被鹧鸪哨抬手拦住。
花灵的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似乎又要破灭。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一直沉默的封思启,忽然开口了。
“长老。”
他的声音清朗,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佛门广大,普度众生,讲究一个慈悲为怀。”
“搬山一脉,数千年来,为解一族之困,奔波不休,其心之诚,其志之坚,感天动地。”
“他们所求,非为财宝,非为权势,只为一线生机,这与佛法所言的救人一命,又有何区别?”
“长老今日若能伸出援手,便是救下这一整个族群,此等功德,胜造七级浮屠。”
一番话,不谈倒斗,只论慈悲与功德,字字句句,都敲在了佛理之上。
了尘长老闻声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封思启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许久,他才再次叹息。
“施主好口才,竟拿佛法来劝贫僧。”
他终究是被说动了那颗恻隐之心。
“也罢,也罢。”
了尘长老缓缓站起身。
“贫僧虽不能亲自出山,坏了清规,但或许,可以为你们指一条路。”
“我有一位师弟,人称金算盘,他专精演算五行数术,占测八门方位,于寻龙点穴一道,尤擅奇门遁甲之术。”
鹧鸪哨师兄妹三人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夺目的精光。
了尘长老开始陷入了回忆。
“当年我师兄弟二人金盆洗手,分道扬镳之际,他曾与我约定,若日后真有天大的麻烦事,可去黄河沿岸的船帮里寻他。”
“黄河船帮?”
花灵忍不住惊呼出声,“长老,这黄河流域何其广阔,大小船帮数不胜数,这与大海捞针有何分别?”
了尘长老摇了摇头。
“贫僧所知,也仅限于此了,这已是贫僧能为你们做的极限。”
他的态度坚决,显然不会再透露更多。
花灵还想再软磨硬泡一番,却被鹧鸪哨制止。
他知道,能得到这个线索,已是万幸,强求不得。
“多谢长老指点。”
鹧鸪哨再次对着了尘长老深深一揖。
既然线索难寻,他们也不急于一时离开,便在寺中投了些香火钱,暂时住了下来,准备从长计议。
是夜,月色如水。
封思启找到了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夜空发呆的鹧鸪哨。
“鹧鸪哨兄,还在为寻人之事烦心?”
鹧鸪哨转过身,苦笑一声。
“黄河九曲,人海茫茫,要寻一个不知名姓,只知外号的人,谈何容易。”
封思启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既然如此,不如兵分两路。”
“哦?”鹧鸪哨眉毛一挑。
“你们在此等侯,或可再向了尘长老求求情,看看能否打动对方。”
“我则带着学文与白猿,先行一步,沿黄河顺流而下,去那船帮之中,探一探金算盘的下落。
”
“这怎么行!”鹧鸪哨立刻反对,“此事是我搬山一脉之事,怎能让封兄弟独自犯难?”
听了这话,封思启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
“你我之间,何须分得如此清楚。”
“我观山太保的手段,你也是见过的,于这三教九流混杂之地,人少行动,反而更为方便。”
封思启接着定下了一个期限。
“你我便以一月为期,无论我是否找到金算盘,一月之后,我都会回到此地与你们汇合。”
见封思启心意已决,且观山太保手段及身份神秘莫测,或许真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金算盘。
鹧鸪哨不再矫情,忙对着封思启,郑重地一抱拳道:
“既如此,便拜托封兄弟了,大恩不言谢!”
次日清晨,封思启便带着封学文与巴山猿狖,离开了苦无寺。
走在通往山下的小径上,封学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叔,咱们……要去哪找人?”
封思启停下脚步,目光望向了遥远的西北方向,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陕西古蓝。”
他当然不知道那金算盘如今究竟身在何方。
不过此行能碰上,算是运气,遇不到,也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毕竟他的真正目标,从来都不是金算盘此人。
只是不知,那古蓝县的棺材铺地界,如今又是一番何等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