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物是人非

宗门外围,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j*i?a,n`g\l?i¨y`i*b¨a\.·c`o¨m¢

陈凡盘膝坐在一块被青苔覆盖的巨石上,身形与四周的阴影几乎融为了一体,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他在此地,已潜伏了整整三日三夜。

神识如一张无形大网,一次又一次地向外铺开,又悄然收回,仔细探查着方圆百里内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他主要提防的,便是那名带给他莫大威胁的蓝袍筑基修士。

好在三日以来,始终风平浪静,并无任何被窥探之感。

至此,陈凡心中最后一丝警惕才彻底松懈下来。

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在林间寻了一处泥沼,面无表情地滚了一圈,又用法力震断了本就破旧的法袍衣角,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做完这一切,他身上那股精悍之气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惊惶与疲惫。接着,便朝着宗门山门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而去。

刚一踏入药园那熟悉的灵气范围,陈凡前行的脚步便不着痕迹地微微一顿,双目下意识地眯了起来。

只见不远处,一名身着管事服饰的青年,正背着双手,对着几名低眉顺眼的杂役弟子呵斥着什么,神情颇为倨傲。

此人有些印象,赵平,炼气四层修为,似乎在宗内有些不值一提的关系。

陈凡神色未变,仿佛未曾看见一般,绕开几人,径直走到角落一名埋头锄草的老实杂役身旁。

他看似随意地从怀中摸出一颗早已用不上的辟谷丹,以一个极为自然的动作塞了过去。?x/i?n.k?s·w+.?c?o·m\

“王师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那王姓杂役身形一僵,待看清是陈凡后,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活见鬼般的骇然,但手中丹药温润的触感,又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将丹药死死攥住,身子前倾,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道:“陈师弟!你……你不是被执法堂……”

陈凡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摆了摆手,用略带沙哑的嗓音低声道:“侥幸捡回一条命罢了。对了,那边那位是……”

他用下巴朝赵平的方向不经意地点了点。

王姓杂役目中闪过一缕鄙夷,凑得更近了些,悄声道:“还能是谁?你失踪月余,执法堂便将你的名字除籍了。这赵平不知走了何等门路,第二日便顶了你的缺,成了此地的新管事。”

陈凡闻言,默然地点了点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黯然之色,心中却已是念头飞转。

放弃此职,便意味着失去了“百草坑”这个稳定且隐秘的废料来源。没有了那些废弃的灵植根茎和残破法器,古铜镜吸收月华转化的能量便无处可用,自己实力提升的速度,势必会骤然放缓。

此为下策,断不可取。

但若公然与之撕破脸皮,强行争夺,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窥探。一个区区底层弟子,失踪一趟回来,竟对一个管事职位如此上心,反而显得目的不纯。·3!0-1^b+o′o+k`..c!o-m*

要知道,一个死而复生的底层弟子,若是对自己被夺走的饭碗无动于衷,才最是可疑。那只会让有心之人觉得,他是在外面得了什么天大的机缘,故而看不上这点微末的好处。这般被人暗中觊觎,后患无穷。

反之,若他为一个管事职位,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不惜闹到执法堂去,才更符合一个资质平庸、目光短浅的底层修士的“本性”。

贪婪,短视,为蝇头小利斤斤计较。

这,才是最好的伪装。

短短数息之间,陈凡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冲王姓杂役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脸上换上一副执拗的神情,朝着那赵平,大步走了过去。

“赵师兄。”

陈凡走到赵平跟前,先是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语气却不卑不亢。

“在下陈凡,侥幸未死。今日特来,向师兄交接回管事一职。”

正颐指气使的赵平被打断,眉头一皱,斜睨了他一眼。当感应到陈凡身上散发出的,竟也是炼气四层的法力波动时,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色。

但这丝讶异,很快便被更浓的不屑与轻蔑所取代。

“陈凡?”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污的家伙,嘴角一撇,嗤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早就该被划掉名字的死人。此地现已归我管辖,你速去外事堂另谋差事,莫在此处碍眼!”

陈凡仿佛未曾听懂他话里的驱逐之意,脸上露出几分“委屈”与“不解”,据理力争道:“可……可按照宗门规矩,师弟只是失踪,并未确认身亡,职位理应保留。赵师兄此举,怕是不合规矩吧?”

被一个他眼中的“死人”当众顶撞,尤其是在自己刚收拢的几个跟班面前,赵平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规矩?”赵平冷笑一声,向前踏出一步,一股属于炼气四层的灵压,当即毫不客气地朝着陈凡当头压去,“在此地,我的话便是规矩!给你脸不要脸的东西,再不滚,休怪师兄我亲手教你什么是真正的规矩!”

那股灵压虽不算多强,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之势。

陈凡的身形好似被压得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半步,脸色也随之苍白了几分。但他双脚却如生了根一般,同样鼓动起丹田内的法力,释放出属于炼气四层的气息,硬生生将对方的威压堪堪抵住。

他所展现出的实力,与对方旗鼓相当,却又透着一丝根基不稳的虚浮,绝非能碾压对方的样子。

这一幕落在赵平眼中,更让他坐实了心中的判断:此人定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在外面侥幸突破,但法力虚浮,绝非自己对手。

他心中的那份轻视,不由得又重了几分。

眼见周围聚集的杂役弟子越来越多,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陈凡知道,火候已然差不多了。

他脸上做出一个“忍无可忍”的表情,声音也陡然拔高了数分:“赵师兄执意如此,强占师弟的职位,师弟也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几分悲愤之意。

“我这便去执法堂,请韩长老为我评评这个理!看看我天水宗之内,究竟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公道!”

“韩长老”三字一出,正欲再度施压的赵平,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变。

执法堂的韩长老,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油盐不进。他赵平虽在内门有些关系,可还远没到能影响执法堂决断的地步。为了一个区区药园管事的职位,去硬碰执法堂,殊为不智。

赵平随即冷哼一声,强撑着场面,色厉内荏地喝道:“去便去!我倒要看看,韩长老会不会为了你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降罪于我!”

他嘴上虽然强硬,心中却已然有些发虚。毕竟此事,他占的不是理。

陈凡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他对着赵平重重一拱手,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那背影,在众人眼中看来,带着几分不屈,几分悲愤,还有一丝弱者行险一搏的决绝。

他心中却清楚得很,从他喊出“执法堂”三个字的那一刻起,这场看似弱势的交锋,主动权便已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

而他的目的地,也正是那座让他屡次脱险,却又感到愈发神秘的执法堂。

就在陈凡的身影消失在药园小径的尽头时,赵平阴沉的目光依旧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未曾移开。

片刻后,他冲身边一名心腹模样的弟子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名弟子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去。

一场新的风波,已在暗流之下,悄然酝酿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