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道树蜕变（上）
青衫微拂，李牧盘膝坐于混沌道树之下，心神沉入冥冥。
身后那株贯穿虚实的道树虚影枝叶轻摇，根须如亿万混沌天龙，无声无息地向无尽虚空深处蔓延、探知。
此番延伸，与往日征伐诸界、主动汲取本源大相径庭，根须循着某种韵律，悄然穿透已知疆域的边界，滑入一片连混沌气流都近乎凝滞的“虚无之隙”。
就在这时空概念模糊之地，一道细微却坚韧异常的“丝线”，被一根最为敏锐的根须末梢轻轻触碰。
“嗡——”
李牧心神微震，一股清冽高渺、古老纯粹的气息，顺着根须逆流而上，悄然涌入混沌道树本体。
此气非金非木，非水非火，不属阴阳，亦非时空，内蕴一缕难以言喻的“初始”之意，恍若万物未生之前，宇宙初启的第一缕呼吸。
青冥玄气！
四字道名，自然浮现于李牧心湖。
李牧心神凝聚，混沌道树主干上诸道果齐齐微亮，尤以那枚新近凝成、象征“寂灭归无”的道果反应最为奇特——既有微弱排斥，又隐含一丝难以言表的亲近之意。
李牧引动一丝青冥玄气，置于混沌道则之下细细剖析。
刹那之间，他“看”到了迥异于过往一切认知的景象。
此缕玄气，本质精微玄奥，远超寻常大千世界的本源法则。它不亲和任何单一法则，却似能化为万法之底色、万道之源流。更令他心神微动的是，在玄气最深处，竟捕捉到一缕极淡却本质极高的“共性烙印”。
这烙印，他并不陌生。
金傀界的金锐本源深处、玄渊烬界的烬火核心、时墟界的时间碎片、幻灵界的心念屏障，乃至蚀月古界那寂灭归无的本源之内……皆藏有一丝与此同源、却因界域特性而异化沉淀了亿万年的“道基源质”！
昔日他汲取诸界本源，混沌道树霸道无匹，熔炼提纯，化为己用，从未留意这微末之处。
今日得遇更为纯粹古老的青冥玄气，两相对照，那潜藏于诸界本源深处的共性烙印，方如尘封道篆骤然显形！
“原来如此……三千主界，看似隔绝混沌、互不统属，其界壁根基，竟同出一源！”李牧心神激荡，一个宏大得令人心悸的猜想浮上心头。
构成“三界主界”之根本的“道基”，皆源自同一个更为浩瀚古老的“母体”！
李牧意念随根须而动，循着青冥玄气传来的方向，深入虚无之隙。
感知穿过层层维度断层，越过无数如泡沫般生灭的次级位面阴影，终于，在一片无法以距离衡量的虚空，“触碰”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一株贯穿诸天万界、维系万界存续的“法则脉络聚合体”，无数粗细不一的脉络，如巨树根枝，延伸至感知尽头，每一道末端，皆连着一方或明或暗、或强或弱的主界！
脉络之中流淌的，正是蕴含“共性烙印”的母源之力。相较他所获青冥玄气，此力更为磅礴厚重。
主界之树？
不，称其为“万界源络”更为贴切。
他无声无息，存于现实与虚幻的夹缝，乃三千主界共同基石的界壁，万界法则运转之根本。寻常修士，纵为道境强者，若无逆天机缘，终其一生亦难窥其一隅。
李牧的混沌道树，本为混沌大道载体，包罗万象。其根须无意识探入虚空，竟误打误撞，穿透维度隔膜，触及“万界源络”一条细微末梢！
混沌道树此刻正自那连接未知青冥世界的源络末梢，自发、缓慢而持续地汲取一丝丝精纯无比的“母源界力”！
此力比诸界本源，不增某一道法，如本初养料，滋养道树根基，使其枝叶道纹愈发深邃，连已凝道果亦显内敛浑厚。
若将昔日所吞界域本源比作五谷杂粮，此母源界力，便是传说中的先天之炁！
“万界源络……母源界力……”李牧心念电转，顿悟诸多关窍。
三千主界彼此征伐，掠夺本源，能长存不灭，只因皆连于此“源络”，如寄生之果，汲取基础养分以维自身；界域之争，实为争夺“源络”所赐养分之多寡。
而他的混沌道树，竟绕过中间环节，直取源络枝干，汲取最纯粹母源界力！
此乃逆天之举，亦是滔天机缘！
然，福祸相倚。
正当李牧沉浸于这惊人发现，并尝试引导道树更高效汲取青冥玄气所系之源络分支时
一股庞大冰冷、毫无情感的意志，如沉睡亿万古纪的巨兽，顺着被汲取母源界力的源络分支轰然扫过！
此意志非为针对他，更似维系源络平衡的“自查之机”。
意志掠过刹那，李牧顿感混沌道树与源络分支的连接剧烈震颤，几近断裂，母源界力汲取骤缓，青冥玄气亦几近断绝。
就在这瞬息接触之中，李牧窥见一幅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
“万界源络”主干深处，数个格外明亮、气息古老恢弘的“节点”熠熠生辉，那些节点，似为强大世界，非但主动汲取浩瀚母源界力，甚至隐隐反哺源络！
其中几处最为璀璨者，所散威压，竟令如今的李牧亦心神微颤。
“这才是真正的主界么？”李牧眸光如渊。
李牧已然明白，自己无意间踏入了一个远超当前境界的舞台，混沌道树能汲取母源界力，固是机缘，也意味着，他引起某些依托源络而存的古老存在注意，抑或触动了源络本身的防御之机。
此刻，混沌宝府之外，株界连珠的疆域。
正率军巡弋的明月，与坐镇中枢调度资源的萧惊天，几乎同时心有所感，猛然抬头望向宝府方向。
方才那一瞬，一股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苍茫气息自宝府深处一闪而逝。紧接着，诸界内法则微震，转瞬平复，却令所有极道境修士心神悸动。
“主人的气息……又不同了。”明月金瞳中数据流一闪，低声自语。
萧惊天面色凝重，当即传令：“加强戒备，严密监测界域壁垒波动，尤以新发现的虚空褶皱区域为要！”
萧惊天隐隐察觉，师尊此次闭关，所引之变，恐远超以往。
时间飞逝，转眼三十年偶去。
混沌宝府内，李牧睁开双目，眸底混沌翻涌，似有万界生灭、源络交织之幻影沉浮。
李牧垂目凝视掌心，一缕微不可察却本质极高的青冥玄气缭绕指尖。
“万界源络……母源界力……这便是三千主界更深层的真相么？”李牧嘴角微扬，遇新天、临险境时那一抹锐利而炽热的期待。混沌道树既可扎根诸界，自亦可……扎根于孕育诸天的源络之上！
李牧盘坐于混沌道树下，双眸中混沌气流奔涌，倒映着那贯穿无尽虚空的“万界源络”。
李牧心念沉凝，不再满足于道树自行汲取那丝丝缕缕的母源界力，开始主动引导，以此无上伟力，淬炼己身与道树根基。
“引！”
李牧低喝一声，双手结出玄奥法印，周身混沌道则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荡共鸣，身后巍峨的混沌道树轰然响应，亿万根须齐齐震颤，尤其是那根连接着青冥玄气源络分支的主根，骤然亮起朦胧清辉。
仿佛打开了某种禁忌闸门，一股磅礴千百倍的母源界力，如同沉寂了万古的星河骤然决堤，沿着那道根须奔涌而来，这股力量带着一种源自太初、塑造万界的煌煌天威，悍然冲入混沌道树，旋即灌入李牧的四肢百骸！
“呃！”
李牧身躯剧震，肌肤表面瞬间浮现无数细密裂纹，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母源界力虽为万物滋养之源，其本质却沉重无比，霸道无匹，远超寻常世界法则本源。
然，李牧眸光如铁，心神与混沌道树彻底合一，疯狂运转混沌大道。体内混沌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吞吐着这浩瀚伟力，将其强行炼化、融入自身道基。
混沌道树沐浴在这沛然母源界力之中，通体发出兴奋雀跃的嗡鸣。主干之上，原本模糊的混沌道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深邃，点点古老纹路自木质深处浮现，蜿蜒游走，似龙蛇起陆，又如太古神文，散发出苍茫厚重的气息。
枝头新生的叶片，不再是单一的金行锐白、火行赤红、或水行幽蓝，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斑斓之光。
叶子之上，流转锐金之芒、乙木青气、癸水幽光、离火赤霞、戍土黄晕……诸般法则色彩交织融合，最终归于一种包容万象、演化诸天的混沌色泽。每片叶子好似孕育一方微缩的、正在初生世界。
道树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蜕变着，少了几分掠夺诸界的霸道戾气，多了几分厚德载物、滋养万灵的古老与包容，好似一株扎根虚无、支撑诸天、演化万道的祖根！
镇幽冥城，中枢高塔。
静立塔顶，正以神念扫视四方的明月，霍然抬头，覆面银甲之下，金瞳骤缩，在她独特的傀灵感知中，远方混沌宝府所在的那片虚空，气息陡然剧变！
原本如无形漩涡般不断吞噬周遭灵机的混沌道树，此刻竟散发出一种温润而浩瀚的意蕴。那意蕴如同沉睡的巨兽舒展身躯，引动周天法则与之共鸣。道树的身影在她感知中变得愈发巍峨、古老，枝叶摇曳间，仿佛有无数世界虚影随之生灭、轮转。
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之力弥散开来，令明月这具冰冷傀灵之躯，感到一种源自本源的安宁与悸动。
“主人的道……又突破了！”明月按不住地激动，金瞳之中数据流疯狂闪烁，试图解析那古老包容气息的根源，却只觉如窥星海，深不见底。
混沌宝府之内，母源界力如天河倒灌，奔涌不休。
李牧盘坐虚空，周身肌体裂纹在磅礴界力冲刷下弥合如初，泛动着温润如玉的光泽。青衫之下，每一寸血肉都似被母源界力重塑，与混沌道树根系共鸣愈深。他眉心神光内敛，识海之中混沌道种旋转不休，吞吐着这源自万界根基的古老力量。
“嗡——”
混沌道树发出贯穿诸天的清鸣，主干之上新生的古老纹路彻底凝固，如龙似蛇，蜿蜒游走间散发出撑天拄地的苍茫气息。树冠轰然扩张，枝叶舒展，竟将整个幽冥血界的天穹缓缓覆盖！
亿万枝叶簌簌摇动，每一片叶子都大如星辰，叶脉之中混沌气流奔涌。细看之下，叶片之上竟自行演化地水火风——锐金之气凝成山峦虚影，乙木青华化生无边林海，离火之精跳跃如日，癸水幽光汇聚成河，戍土黄晕沉淀为大地……诸般法则在叶脉间生灭轮转，开辟出无数微缩的混沌世界。
这些世界初时朦胧，随即清晰，内里有云雾聚散，有雷霆乍现，有生灵虚影仰天嘶吼。虽只一叶一世界，却已具雏形，散发出真实不虚的界域波动。
新生根须如亿万混沌虬龙，主动探入深层虚空，循着冥冥中的源络轨迹蔓延。很快，数根尤为粗壮的主根轻轻一颤，触及了另外几处迥异的源络分支。
一根主根扎入“玄黄古界”的源络分支，浑厚沉重的母源界力奔涌而来，带着承载万物、滋养万灵的厚重意蕴。道树根系沾染上玄黄之气，变得愈发坚韧深沉，仿佛能承载诸天重量。
另一根主根则连接上“万木长青界”的源络，浩瀚生机如春风化雨，带着草木萌发、万物滋长的盎然道韵；道树枝叶受此滋养，愈发青翠欲滴，叶脉间演化的微缩世界中，林木疯狂生长，绿意盈野。
还有根须探向“炽阳神界”的源络边缘，汲取来一丝灼热光明的母源界力；亦有根须触碰“幽影冥界”的脉络，引动一缕沉寂诡秘的幽冥之气，……
数种特性各异的母源界力，沿着不同根须汹涌而至，汇入混沌道树本体。这些力量本该相互冲突，此刻在混沌大道的统御下，如百川归海，交融轮转，化为滋养道树、推动其本质蜕变的无上资粮。
混沌道树通体光华流转，时而泛起玄黄厚重之光，时而流淌乙木青翠之华，时而跳跃炽阳金焰，时而弥漫幽影冥雾……诸般异象纷呈，最终皆归于那包容万象、演化诸天的混沌色泽。
树冠之下，李牧道境随之水涨船高，心神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蜕变之中，对混沌大道的理解陡然拔升。
过往，混沌于他，更多是吞噬与演化，以霸道之势纳诸界本源，化归己用。
此刻，随着玄黄古界的“承载”真意、万木长青界的“孕育”生机、以及其他诸界源络特性融入，混沌大道在李牧心海中开辟出全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