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孩子
涂山雅雅的世界，在那一句“好久不见”之后，便彻底静止了。
声音、光线、甚至时间本身，仿佛都凝固成了坚硬的琥珀，将她牢牢封存在其中。
她听不到教堂骨骼墙壁上流淌的微光，闻不到那混合着檀香的奇异气息，也感觉不到身边妹妹骤然紧绷的呼吸。
她的眼中，只剩下那张脸，那个声音，那个本应湮灭在百年时光长河中，连魂魄都无处寻觅的身影。
百年来的思念、悔恨、愤怒、乃至绝望铸就的冰冷外壳，在这突如其来的重逢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它们寸寸碎裂，剥落，露出底下鲜血淋漓、从未愈合过的伤口。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感汹涌而来，眼眸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成冰晶。
她想问，有太多太多问题要问。你
这百年去了哪里？为何杳无音讯？为何此刻出现？
千言万语拥堵在喉间，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情感风暴几乎要席卷她的大脑时。
几乎是一种本能，她的目光硬生生地从陈雨烟脸上扯开，落到了他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比起那些问题的答案，似乎此时这个孩子的来历更加重要。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人类孩童五六岁大小的男孩，穿着一身裁剪合体、样式奇特的黑色小礼服。
他有一头乌黑柔软的短发，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玉琢。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眶上，夹着一块打磨得极薄、闪烁着剔透光泽的水晶单片眼镜。
为他稚嫩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早慧甚至…古怪的气质。
此刻，这孩子正紧紧牵着陈雨烟的手，半个身子藏在他身后。
那双透过水晶镜片望过来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怯生生、又带着几分好奇的神色，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涂山雅雅。
孩子的存在，像一道冰水，猝然浇灭了涂山雅雅即将失控的情绪火焰。
她的理智艰难地重新占据高地。这个孩子是谁？
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如同细微的电流，窜过她的脊背。
她的目光，带着残留的震惊和巨大的困惑，缓缓从男孩身上移回到陈雨烟脸上。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需要一个解释，关于他的重现，更关于这个孩子的来历。
陈雨烟迎着她的目光，脸上那抹温的笑意依旧，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像是愧疚，又像是怜惜。他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小脑袋，动作温柔而自然，低声道：
“别怕，这是你的妈妈。”
这句话如同第二道惊雷，再次劈中了涂山雅雅。
妈妈？自己是……这个孩子的妈妈？
荒谬感与某种难以置信的猜想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男孩似乎受到了鼓励，抿了抿小嘴，往前挪了一小步，用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声音，怯生生地唤道：
“妈……妈妈……”
这一声“妈妈”，彻底击溃了涂山雅雅所有的心防。
她身形微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若非强横的妖力支撑，几乎要软倒在地。
这一系列的事情冲击下来，她只感觉脑袋发昏。
要不是如今成为了序列二，几乎不需要睡眠，甚至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呢。
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涂山雅雅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但是她死死地盯着陈雨烟，那一双眼眸中充满了混乱与急需答案的迫切。
陈雨烟轻轻将男孩往身前带了带，目光温柔地看向涂山雅雅，声音平缓。
“他是由我的骨和血诞生的孩子，名字叫做雨蒙，平常叫他阿蒙就好了。”
我的骨和血……
这句话在涂山雅雅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没有提及她，只说是他的骨血。这意味着……这个孩子，并非通过寻常方式孕育诞生。
她如今所拥有的非凡知识让她明白有一些途径想要凭空创造一个生命其实并不困难。
她大概明白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了。
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缓解，涂山雅雅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男人。
现在她要问一问那些困在自己心底里的其他问题的答案。
似乎是察觉到了涂山雅雅心中所想，陈雨烟静静的站在那里，嘴角一直挂着那温柔的微笑，似乎随时等待着对方的提问。
另一边的涂山容容，也从最初的极致震惊中稍稍回过神来。
她的心思更为缜密，在意识到姐姐与陈雨烟之间那复杂纠葛的气氛，以及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后，她立刻明白，此刻自己最好暂时退开，给予他们空间。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怕是自己也不好插手自己姐姐的感情。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教堂内部，很快便注意到了坐在不远处，那一排由苍白骨骼巧妙垒砌而成的长椅上的一道身影。
她看上去安然无恙，神色平静，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她正静静地望着祭坛前的重逢一幕。
看到陈舒雅无事，涂山容容心中悬着的另一块石头也稍稍落下。
毕竟刚刚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可是却唯独不见陈舒雅的身影，这使得涂山容容内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悄然退到了骨骼长椅旁。
同一时刻陈舒雅察觉到了她的靠近，转过头，对着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涂山容容坐下，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疑问，但她没有立刻开口询问，只是静静地握住了陈舒雅有些冰凉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陈舒雅反手握紧了涂山容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从祭坛前那戏剧性的一幕收回，转而认真地看向涂山容容，面色是少有的严肃。
“容容，”
她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有些话想跟你坦白。”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