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1章 天墓无极(76)
南京的秋老虎赖到九月底还没走,红山古文玩市场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空气里混着汗味、霉味和老木头的香气。陈砚踩着一双旧布鞋,裤脚卷到膝盖,手里攥着半瓶冰镇盐水鸭,啃得满手油光——这是他每周六雷打不动的习惯,先到巷口张记斩半只鸭,再晃悠进市场,不是为了捡漏,就是想听听老少爷们吹牛皮,顺便找找爷爷笔记里提过的那些“老物件”。
他爷爷陈守义是前国立中央博物院的修复师,手上有真功夫,解放后留在南京,家里藏着本泛黄的《金石辨伪录》,里面记满了青铜器、玉器的鉴宝诀窍,还有几页用朱砂画的古墓结构图,陈砚打小就对着这些玩意儿入迷,后来爷爷走了,他没继承修复的手艺,倒把鉴宝的本事学了七八分,现在在夫子庙旁开了家小茶馆,生意不温不火,却成了古玩圈的“消息站”,谁手里有拿不准的物件,都爱来他这儿喝杯茶,让他掌掌眼。
今儿个市场里格外热闹,靠近北口的摊位前围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的。陈砚挤进去一看,是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正举着个巴掌大的青花瓷瓶,唾沫横飞地喊:“康熙青花缠枝莲纹瓶!乡下收来的,绝对保真!三千块,谁要谁拿走!”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人说釉色太亮,是新仿的;有人说底足的火石红是做旧的,一擦就掉。陈砚眯着眼看了会儿,没说话——这瓶子他上周就见过,在另一个摊位上,当时老板开价两千,今天换了个人,倒涨了一千。他正准备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个老头蹲在小马扎上,面前铺着块蓝布,上面摆着几件铜器、玉器,都是些常见的假货,唯独角落里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看着有点不一样。
那是个青铜爵,巴掌大小,爵身布满绿锈,看着像是从泥里刚挖出来的,爵口的两个柱形装饰歪歪扭扭,爵足也缺了一个,显得破破烂烂。老头约莫七十来岁,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摇着把蒲扇,见陈砚盯着青铜爵看,慢悠悠地开口:“小伙子,感兴趣?这玩意儿是前段时间一个农民工拿来的,说是在郊区工地挖出来的,我给了他五百块,你要是要,八百块拿走,不赚你钱。”
陈砚蹲下身,指尖碰了碰青铜爵的绿锈——不是那种浮在表面的“浮锈”,而是深入铜器内部的“熟坑锈”,用指甲刮了刮,锈色沉稳,没有粉末掉落,这是老铜器才有的特征。他又看了看爵身的纹饰,是常见的夔龙纹,但纹路的走向有点奇怪,不是对称排列,反而像是顺着爵身的弧度,绕成了一圈断断续续的线条,像是……一幅地图?
“大爷,这纹饰怎么看着不对劲啊?”陈砚故意装作不懂,指尖在夔龙纹上轻轻划过,“你看这龙纹,歪歪扭扭的,别是后人仿的吧?”
老头笑了笑,扇了扇蒲扇:“仿?就这破玩意儿,仿了也没人要。那农民工说,挖出来的时候,这爵旁边还有个黑窟窿,里面黑乎乎的,他不敢看,就把这爵揣回来了。我看这锈色,倒像是老的,就是破了点,你要是嫌贵,七百块,不能再少了。”
陈砚心里一动,爷爷的《金石辨伪录》里有一页专门讲西周青铜爵,说过有一种“藏纹爵”,会把重要的图案或者文字藏在常见的纹饰里,比如把地图藏在夔龙纹中,用来标记古墓的位置。他掏出手机,假装拍照,实则用手电筒照了照爵身的缝隙——在光线的照射下,夔龙纹的线条里隐约能看到细小的凹槽,像是用工具刻出来的,不是自然形成的纹饰。
“行,七百就七百。”陈砚没再多砍价,掏出钱包付了钱,把青铜爵揣进怀里,又装作随意地问,“大爷,那农民工说的工地在哪儿啊?我最近在写篇关于南京古墓的文章,想找些素材。”
老头愣了愣,又扇了扇蒲扇:“好像是在江宁那边,叫什么‘悦龙府’的楼盘,具体我也记不清了。那农民工说,后来开发商把那窟窿填了,还不让工人乱说话,你要是去,可得小心点。”
陈砚谢过老头,揣着青铜爵挤出人群,刚走到市场口,就被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拦住了。“哟,陈老板,今儿个收获不小啊!”来人叫王胖子,是陈砚的发小,开了家小古玩店,为人活络,消息灵通,就是有点贪财,“怀里揣的啥?给我瞧瞧。”
陈砚把青铜爵掏出来,递给王胖子:“刚收的,西周的,你看看。”
王胖子接过青铜爵,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撇了撇嘴:“就这破铜片子?还西周的?你别是被人坑了吧?你看这爵足都缺了一个,纹饰也歪歪扭扭的,最多值两百块。”
“你懂个屁。”陈砚把青铜爵拿回来,用袖子擦了擦爵身的绿锈,“你看这锈色,是熟坑锈,不是做旧的。还有这纹饰,是藏纹,里面藏着东西。”他把青铜爵凑到王胖子眼前,用手机手电筒照着,“看见没?这夔龙纹的线条里有凹槽,是故意刻的,像是幅地图。”
王胖子眯着眼看了半天,终于看出点门道:“还真是!这线条……好像是条路?不对,像是山脉和河流。陈砚,你不会是想……”
“去看看。”陈砚把青铜爵揣进怀里,“那农民工说在江宁悦龙府工地,爷爷的笔记里提过,江宁那边有西周时期的古墓群,说不定这爵就是从墓里出来的。”
王胖子眼睛一亮,搓了搓手:“行啊!我跟你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真有宝贝,咱们得见者有份,我可不能白跑一趟。”
陈砚白了他一眼:“先找到地方再说吧,别想着宝贝了,小心有危险。”
两人当天下午就开着王胖子的二手面包车,往江宁悦龙府工地赶。工地在江宁郊区,离市区有四十多公里,周围都是农田,工地已经挖了大半,几栋楼的框架已经起来了,门口有保安把守,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施工重地,闲人免进”。
“怎么进去?”王胖子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看着门口的保安,“要不我去买点烟,跟保安套套近乎?”
陈砚摇了摇头,指了指工地后面的农田:“绕到后面,从农田里进去,应该有缺口。”
两人把车停在路边,拎着个装着洛阳铲、手电筒、绳子的背包,绕到工地后面。果然,农田和工地之间的围墙有个缺口,应该是工人平时进出的小道。两人钻过缺口,溜进工地,里面到处都是钢筋、水泥,几台挖掘机停在一旁,没人施工,只有几个工人在远处的板房门口抽烟。
“那农民工说,青铜爵是在挖地基的时候挖出来的,应该是在东边的地基坑。”陈砚压低声音,指着东边一个巨大的土坑,“走,去那边看看。”
两人猫着腰,顺着工地的缝隙,溜到东边的地基坑旁。土坑有十几米深,坑底已经用混凝土填了大半,只有边缘还有些松动的土层。陈砚掏出洛阳铲,在坑边的土层里探了探——土层很松软,而且有明显的翻动痕迹,不是自然形成的。他又用手电筒照了照坑壁,在靠近北边的位置,发现有一块混凝土的颜色和周围不一样,像是后来补上去的,边缘还有细小的缝隙。
“就是这儿了。”陈砚指着那块混凝土,“你看这混凝土,比周围的新,应该是把窟窿填了之后补的。”
王胖子蹲下身,用手敲了敲混凝土,发出“空空”的声音:“里面是空的?这么说,那窟窿还在?”
“应该是。”陈砚掏出一把小铲子,开始挖混凝土周围的土层,“这混凝土没灌实,咱们把周围的土挖开,应该能撬开。”
两人挖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混凝土周围的土层挖开,露出了混凝土的边缘。王胖子从背包里掏出一根撬棍,插进缝隙里,用力一撬,混凝土“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洞口。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霉味从洞口飘出来,让人忍不住皱眉头。
“里面黑咕隆咚的,要不咱们先回去拿点装备?”王胖子往后退了退,有点发怵,“万一里面有什么东西,咱们手无寸铁的,不安全。”
陈砚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洞口——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去,洞壁是土做的,很粗糙,像是人工挖出来的。他又用洛阳铲在洞里探了探,铲头带出来的土是深色的,里面还混着些细小的木炭屑——这是古墓常用的防潮手段,用木炭来吸收潮气,保护墓室。
“不用回去,咱们带了手电筒、绳子,还有这个。”陈砚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黄色的粉末,“这是爷爷留下的‘避毒散’,古墓里常有有毒的气体,咱们撒点在身上,能防一手。”
王胖子接过小瓶子,撒了点粉末在身上,又往洞里撒了点,皱着眉头说:“行吧,那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就喊一声。”
陈砚点点头,弯腰钻进洞口。洞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往前走,洞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刮痕,像是用工具挖出来的。走了大概十几米,洞道突然变宽,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墓室,墓室的墙壁上画着壁画,虽然大部分已经脱落,但还能看出上面画着玄鸟、祭祀的场景,还有一些穿着古代服饰的人,手里拿着青铜器,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这是……西周的壁画!”陈砚惊喜地说,用手电筒照着壁画,“你看这玄鸟,是吴国的图腾,爷爷的笔记里说,西周时期,吴国的先祖周章葬在江宁一带,难道这是周章的墓?”
王胖子跟在后面,看到壁画,眼睛都亮了:“周章的墓?那里面不得有宝贝?比如青铜器、玉器什么的,随便一件都能值不少钱!”
陈砚没理他,继续往前走,墓室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陶罐、青铜器,都是些常见的陪葬品,大部分已经破碎,只有少数几件还算完整。他捡起一个小陶罐,罐身上有简单的绳纹,是西周早期的风格,罐底没有铭文,应该是普通的陪葬品。
“小心点,前面可能有机关。”陈砚提醒王胖子,爷爷的笔记里说,西周的王侯墓里常有流沙、毒箭之类的机关,用来防盗。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前面的通道,通道分为左右两条,左边的通道口有细小的沙粒往下掉,右边的通道口则有一些黑色的痕迹,像是箭杆留下的。
“爷爷的笔记里说,‘玄鸟墓,左流沙,右毒箭,中道走石’。”陈砚回忆着笔记里的内容,“这里应该有第三条通道,在中间。”他仔细检查了两条通道之间的墙壁,发现有一块石头的颜色和周围不一样,用手推了推,石头“咔嚓”一声,往旁边移开,露出一条狭窄的石路,石路的地面很平整,像是人工铺的。
两人沿着石路往前走,走了大概二十米,眼前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墓室,这应该是前室。前室的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身刻着复杂的饕餮纹,鼎足粗壮,看起来很沉重。鼎的周围还放着几个青铜爵、青铜觥,都是完整的,爵身上的铭文清晰可见,陈砚凑近一看,铭文是上古的鸟虫书,他根据爷爷笔记里的对照表,慢慢翻译出来:“周章之墓,永镇玄鸟。”
“真的是周章的墓!”陈砚激动地说,“周章是吴国的先祖,周武王封他为吴侯,这墓的规格不低,后面的主墓室里,说不定有更重要的陪葬品。”
王胖子已经跑到青铜鼎旁边,用手摸了摸鼎身,又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这鼎得有几百斤吧?要是能弄出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别做梦了,这么大的鼎,怎么弄出去?”陈砚白了他一眼,“而且这是文物,不能卖,得交给国家。”
“交给国家?那咱们这趟不白来了?”王胖子有点不甘心,但也知道陈砚的脾气,没再多说,跟着陈砚往主墓室走。
主墓室在最里面,门口有两个镇墓兽的雕像,是用石头做的,造型狰狞,眼睛是用红宝石做的,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闪着红光。王胖子看到红宝石,忍不住想伸手去抠,被陈砚一把拉住:“别碰!这镇墓兽有机关,你一碰,说不定会有毒箭射出来。”
果然,王胖子的手刚靠近镇墓兽,就听到“咔哒”一声,镇墓兽的嘴里突然喷出一股黑色的烟雾,陈砚赶紧掏出避毒散,撒在两人周围,又拉着王胖子往后退了几步。黑色的烟雾很快散去,地面上留下一圈黑色的痕迹,像是被腐蚀过一样。
“好险!”王胖子拍了拍胸口,“幸好你拦着我,不然我就完了。”
陈砚没说话,仔细观察镇墓兽的机关——镇墓兽的眼睛是触发机关的开关,只要碰到眼睛,嘴里就会喷出毒烟。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绳子,系在镇墓兽的眼睛上,然后拉着绳子往后退,轻轻一拽,镇墓兽的嘴里再次喷出毒烟,等烟雾散去,他才走上前,用铲子把镇墓兽的眼睛挖下来——不是红宝石,而是红色的琉璃,虽然不值钱,但也算个小玩意儿。
推开主墓室的门,里面很宽敞,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棺,棺木已经有些腐朽,上面盖着一块黑色的丝织品,大部分已经腐烂,只剩下一些碎片。棺木的周围放着几个玉盒,里面应该装着陪葬的玉器。
陈砚走到木棺前,用手电筒照了照棺木——棺盖没有封死,像是被人打开过。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棺盖,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尸体,只有一个玉盒放在棺底。玉盒是白色的,上面刻着玄鸟的图案,看起来很精致。
“怎么没尸体?”王胖子凑过来看了看,有点失望,“难道是被盗墓贼光顾过了?”
陈砚拿起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没有玉器,只有一块巴掌大的龟甲,龟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龟甲的边缘有一些磨损,像是经常被人触摸。他用手电筒照了照龟甲,甲骨文的字迹清晰,他根据爷爷笔记里的甲骨文对照表,慢慢翻译出来:“玄鸟秘藏,在吴之丘,虎丘之下,得之者,可定天下。”
“玄鸟秘藏?虎丘?”陈砚皱起眉头,虎丘在苏州,离南京有一百多公里,难道这龟甲是在指引另一个地方?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束照进来。“谁在里面?”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陈砚和王胖子对视一眼,都有点懵——怎么会有警察?难道是被人举报了?
“别慌,咱们没偷东西,就是进来看看,把龟甲和青铜爵拿出来,交给警察就行了。”陈砚小声对王胖子说,把龟甲和青铜爵揣进怀里,准备出去解释。
但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不止一个人,脚步声很杂乱,不像是警察的步伐,反而像是……盗墓贼!
“不好,是盗墓贼!”陈砚突然反应过来,爷爷的笔记里说,有些盗墓贼会假装成警察,趁人不备抢夺文物,“胖子,快躲起来!”
两人赶紧躲到木棺后面,屏住呼吸。很快,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走进主墓室,手里拿着手电筒、撬棍,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刀,看起来很凶。
“老大,这里有个木棺,好像被人打开过!”一个瘦高个喊道,用手电筒照了照木棺,“里面是空的,只有一个玉盒,被人拿走了!”
“找!仔细找!肯定有人来过!”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喊道,应该是头目,“据说这里有周章的墓,里面有玄鸟秘藏的线索,一定要找到!”
陈砚和王胖子躲在木棺后面,大气不敢喘。陈砚摸了摸怀里的龟甲和青铜爵,心里有点着急——这些盗墓贼看起来很凶,要是被他们发现,肯定会抢龟甲和青铜爵,说不定还会伤人。
“胖子,你从后面的通道走,去外面报警,我在这里拖住他们。”陈砚小声对王胖子说,指了指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小洞,那是他刚才发现的,应该是盗墓贼留下的逃生通道。
“那你怎么办?”王胖子有点担心,“他们手里有刀,你打不过他们。”
“放心,我有办法。”陈砚掏出爷爷留下的避毒散,“我把这个撒在他们身上,能让他们暂时失去力气,你趁机跑出去报警。”
王胖子点点头,猫着腰,从后面的小洞钻了出去。陈砚则握紧避毒散,等着盗墓贼靠近。
很快,一个盗墓贼走到木棺旁边,用手电筒照了照,发现了躲在后面的陈砚:“老大,这里有人!”
黑色夹克男人赶紧走过来,用手电筒照了照陈砚:“小子,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陈砚没说话,趁盗墓贼不注意,把避毒散往他们身上一撒。避毒散虽然不能致命,但能让人暂时头晕、乏力,几个盗墓贼闻到味道,顿时头晕目眩,倒在地上。
“快跑!”陈砚趁机从木棺后面跑出来,往前面的通道跑。黑色夹克男人虽然头晕,但还是挣扎着站起来,拿着刀追了上来:“别跑!把东西留下!”
陈砚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很快就跑出了古墓,看到王胖子正在外面打电话,旁边停着一辆警车——原来王胖子跑出去后,正好碰到巡逻的警察,就把情况说了,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
“警察同志,里面有盗墓贼!”陈砚对着警察大喊,指了指古墓的入口。
警察立刻冲进古墓,很快就把几个盗墓贼制服了。黑色夹克男人被押出来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着陈砚:“小子,你等着,玄鸟秘藏早晚是我的!”
陈砚没理他,把怀里的龟甲、青铜爵还有从镇墓兽眼睛里挖出来的琉璃,都交给了警察:“这些都是从古墓里找到的,应该是文物,交给你们。”
警察接过文物,对陈砚和王胖子说:“谢谢你们的配合,你们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吧,关于这个古墓,我们还需要了解更多情况。”
陈砚点点头,跟着警察上了警车。坐在警车里,他看着窗外的夜色,手里还攥着爷爷的《金石辨伪录》,心里想着龟甲上的文字——玄鸟秘藏,虎丘之下,看来苏州虎丘,又有一场新的冒险在等着他了。
从警局出来时,南京的天已经擦黑,街灯昏黄的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王胖子揉着有点发酸的胳膊,还在念叨刚才的事:“早知道那盗墓贼这么不经打,我就不用跑那么快了,差点把我累死。”
陈砚手里攥着那张从警局复印来的龟甲拓片,拓片上的甲骨文已经被专家初步解读,除了“玄鸟秘藏,在吴之丘,虎丘之下,得之者,可定天下”,还有几处细小的铭文,专家说像是方位标记,只是年代久远,字迹模糊,暂时认不全。“别抱怨了,幸好没出大事,文物也交上去了,咱们去苏州,看看这虎丘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王胖子眼睛一亮,瞬间忘了累:“去苏州?那感情好!我听说苏州的评弹不错,还有松鼠桂鱼,正好去尝尝。不过话说回来,这玄鸟秘藏到底是什么?真能‘定天下’?”
“哪有那么玄乎,”陈砚把拓片折好放进包里,“爷爷的笔记里提过,西周时期的‘秘藏’大多是祭祀用的礼器,或者是记载历史的典籍,说不定这玄鸟秘藏是吴国的传国之宝,比如象征权力的玉圭、青铜剑之类的。虎丘传说是吴王阖闾的墓所在地,说不定秘藏就藏在阖闾墓里。”
两人没多耽搁,第二天一早就坐高铁去了苏州。出了高铁站,先找了家靠近虎丘的客栈住下,放下行李,就直奔虎丘山。十月的虎丘,桂花开得正盛,满山都是甜甜的香气,游客不少,山脚下的古玩市场也很热闹,摆摊的、逛店的,比南京红山市场多了几分江南的雅致。
“先别急着上山,”陈砚拉着王胖子钻进古玩市场,“咱们找些和虎丘、阖闾墓相关的老物件,说不定能找到线索。爷爷说过,很多古墓的线索都藏在流传下来的文物里。”
市场里大多是卖苏绣、折扇、玉器的摊位,偶尔有几家卖碑拓、青铜器的。陈砚逛了半天,在一个角落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摊位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面前摆着几卷旧碑拓,其中一卷上面写着“虎丘剑池铭”,拓片的纸质发黄,边缘有些磨损,看起来像是老物件。
“老板,这卷拓片怎么卖?”陈砚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拓片,纸质是宋代常见的麻纸,墨色是古墨特有的沉静黑色,没有新墨的光泽,应该是老拓片。
老板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这是清代的拓片,拓的是虎丘剑池的石碑,上面有关于阖闾墓的记载,你要是诚心要,八百块。”
陈砚没砍价,直接付了钱,把拓片展开仔细看。拓片上的文字是楷书,记载着剑池的由来,说吴王阖闾葬在这里,墓中藏有三千把宝剑,还有“玄鸟衔玉,镇于墓门”的句子。看到“玄鸟衔玉”,陈砚心里一动,掏出之前的龟甲拓片对比,发现剑池铭的末尾有几个模糊的小字,和龟甲上的方位标记竟然能对上,像是“左三右四,上应七星”。
“有戏!”陈砚把拓片递给王胖子,“你看这‘左三右四,上应七星’,应该是指墓门的机关,对应着剑池的方位。”
王胖子凑过来看了半天,还是没看懂:“啥左三右四?这剑池不就是个池子吗?难不成墓门在水下?”
陈砚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伙子,你看得懂这拓片的门道?”
两人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头发花白,手里拄着根红木拐杖,眼神很亮,不像普通的游客。老者凑过来看了看拓片,又看了看陈砚手里的龟甲拓片,点点头:“不错,这两张拓片能对上,看来你是冲着玄鸟秘藏来的。”
陈砚心里一凛,这老者看起来不简单,赶紧起身客气地说:“老先生,我们就是对历史感兴趣,来看看热闹。”
老者笑了笑,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不用瞒我,我在这虎丘脚下住了一辈子,见过不少像你们这样来找线索的人,有盗墓的,有搞研究的,能看懂这拓片门道的,你还是第一个。我姓苏,是这里的老住户,祖上是修祠堂的,对虎丘的历史有点研究。”
“苏老先生,”陈砚见老者没有恶意,也坦诚了些,“我们确实想了解玄鸟秘藏的线索,您知道些什么吗?”
苏老先生领着两人走到旁边的茶摊,点了三杯碧螺春,才缓缓开口:“这玄鸟秘藏,其实是吴国的‘国之重器’——玄鸟玉圭,相传是周文王赐给吴太伯的,玉圭上刻着吴国的疆域图和祭祀礼仪,是吴国权力的象征。阖闾下葬时,把玉圭作为陪葬品埋在了墓里,还设了三重机关保护,分别是‘七星锁’‘三泉阵’‘玄鸟门’,只有破解了这三重机关,才能拿到玉圭。”
“那这三重机关怎么破解?”王胖子急着问,手里的茶杯都忘了喝。
“别急,”苏老先生喝了口茶,“这‘七星锁’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剑池的石壁上有七个小孔,按北斗七星的方位转动,就能打开第一道门;‘三泉阵’是利用剑池的水下暗泉,需要找到暗泉的源头,堵住水流,才能通过;‘玄鸟门’则需要用玄鸟形状的信物,也就是你们之前找到的青铜爵,把爵口对准门楣上的玄鸟图案,才能开门。”
陈砚心里一阵激动,这些信息正好和爷爷的笔记、龟甲拓片对上了。他掏出青铜爵(从警局领回来的,因为是普通文物,且有研究价值,暂时由他保管),递给苏老先生:“您说的玄鸟信物,是不是这个?”
苏老先生接过青铜爵,翻来覆去看了看,点点头:“没错,这就是玄鸟爵,是打开玄鸟门的钥匙。不过要小心,阖闾墓里还有防盗的‘毒烟’‘流沙’,比你们在南京遇到的古墓凶险多了。”
正说着,旁边桌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苏老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在给人指路啊。”
陈砚抬头一看,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三十多岁,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眼神凶狠,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保镖,一看就不好惹。苏老先生看到男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拐杖攥得紧紧的:“鬼手,你怎么来了?”
“我来干什么?”鬼手冷笑一声,走到陈砚面前,目光落在青铜爵上,“当然是来拿玄鸟爵的。陈先生,南京的周章墓你倒是抢得快,不过这苏州的玄鸟秘藏,该轮到我了吧?”
陈砚心里一紧,这鬼手应该就是之前盗墓贼背后的势力,看来他们也追到苏州了。他把青铜爵揣进怀里,站起身:“文物是国家的,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
“国家的?”鬼手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是玄鸟形状的,玉色温润,看起来是古玉,“你以为只有你有线索?这是我从一个老盗墓贼手里买来的‘玄鸟佩’,也是打开玄鸟门的钥匙,没有它,就算你有青铜爵也没用。”
陈砚盯着那块玉佩,心里有点慌——苏老先生没提过玄鸟佩,难道还有遗漏的线索?
苏老先生脸色一变,低声对陈砚说:“这玄鸟佩是阖闾墓的‘副钥匙’,确实需要和青铜爵一起用才能打开玄鸟门,没想到鬼手竟然拿到了。”
鬼手看到陈砚的表情,更得意了:“识相的就把青铜爵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我知道你有点鉴宝的本事,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都没用。”
王胖子也站起身,撸起袖子:“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抢东西?”
“抢东西?”鬼手身后的保镖上前一步,拳头捏得咯咯响,“我们只是想和陈先生‘合作’,一起找到玄鸟秘藏,拿到玉圭后,咱们平分。”
“我不会和盗墓贼合作。”陈砚态度坚决,他知道一旦和鬼手合作,最后肯定会被灭口,“你还是死心吧,阖闾墓是文物保护单位,你就算找到也拿不走。”
鬼手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摸向腰间,像是要掏武器。苏老先生突然开口:“鬼手,你别太过分!这虎丘山下有文物局的巡逻队,你要是在这里动手,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鬼手瞪了苏老先生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游客,不甘心地放下手:“好,算你狠!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没有玄鸟佩,怎么打开玄鸟门!”说完,带着保镖转身走了。
看着鬼手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王胖子才松了口气:“这小子真吓人,幸好有苏老先生你在。对了,这玄鸟佩这么重要,咱们去哪找啊?”
苏老先生叹了口气,喝了口茶:“玄鸟佩原本是苏州顾家的传家宝,顾家是清代的古董商,后来家道中落,佩件流落到了民间。我听说前段时间,顾家的后人在山塘街开了家古玩店,说不定佩件就在他手里。”
“那咱们现在就去山塘街!”王胖子说着就要起身。
“别急,”苏老先生拉住他,“顾家的后人叫顾景明,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只和懂文物的人打交道,你要是直接去要,他肯定不会给你。你得带一件能让他心动的文物,和他‘以物易物’。”
陈砚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之前在南京收的那卷“虎丘剑池铭”拓片:“这卷清代的拓片应该能行,顾先生是古董商,肯定喜欢老拓片。”
苏老先生点点头:“这拓片确实不错,顾景明对碑拓很有研究,你带着它去,说不定能成。山塘街的古玩店叫‘景明斋’,很好找,你们去吧,我就不跟着了,免得被鬼手盯上。”
两人谢过苏老先生,直奔山塘街。山塘街是苏州有名的古街,青石板路,小桥流水,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店铺,“景明斋”就在街中间,门面不大,门口挂着一块木质匾额,上面写着“景明斋”三个隶书大字,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走进店里,迎面是一个博古架,上面摆着玉器、瓷器、青铜器,都是些中等品相的文物。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戴着老花镜,正在看一本线装书,正是顾景明。
“两位要点什么?”顾景明抬起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没有起身。
陈砚走上前,把拓片放在柜台上:“顾先生,我们是来和您谈件事的。这是一卷清代的‘虎丘剑池铭’拓片,想和您换一样东西。”
顾景明放下书,拿起拓片仔细看,手指在拓片上轻轻拂过,眼神渐渐亮了起来:“这拓片是清代中期的,墨色是徽墨,纸质是麻纸,没有做旧的痕迹,是真品。你想换什么?”
“玄鸟佩。”陈砚直接说。
顾景明的脸色瞬间变了,把拓片放回柜台上:“你们是为了玄鸟秘藏来的?我劝你们别白费心思了,那佩件是我顾家的传家宝,不卖也不换。”
“顾先生,我们不是为了私吞秘藏,”陈砚赶紧解释,“鬼手也在找玄鸟佩,他是盗墓贼,要是让他拿到佩件和青铜爵,打开阖闾墓,里面的文物肯定会被他倒卖,甚至损坏。我们想拿到佩件,是为了保护文物,等找到秘藏后,就交给国家。”
顾景明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我知道鬼手,他前段时间来找过我,出价一百万买玄鸟佩,我没卖。他心狠手辣,要是让他拿到秘藏,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我不能轻易把佩件给你们,我得考考你,看看你是不是真懂文物,有没有资格保护它。”
“您说,我一定答。”陈砚点点头。
顾景明从博古架上拿起一个青花瓷碗,放在柜台上:“你说说,这碗是什么年代的,有什么特点。”
陈砚仔细看了看碗:碗口是撇口,碗身是弧腹,圈足,釉色是淡青色,碗内壁有缠枝莲纹,青花发色是典型的苏麻离青,浓艳中带着黑疵,圈足的火石红自然,没有做旧的痕迹。“这是明代永乐年间的青花缠枝莲纹碗,特点是青花发色浓艳,有‘铁锈斑’,釉色温润,缠枝莲纹的线条流畅,是官窑的精品。”
顾景明又拿起一块玉佩:“再看看这块玉。”
玉佩是白玉的,上面雕着一只凤凰,线条细腻,玉色温润,边缘有细小的磨损。“这是清代乾隆年间的白玉凤纹佩,玉质是和田白玉,雕工是‘乾隆工’,线条细腻,打磨光滑,边缘的磨损是自然形成的,没有人工打磨的痕迹。”
顾景明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不错,你确实懂文物。玄鸟佩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找到玄鸟秘藏后,一定要把它交给国家,不能让它流落到民间,更不能落入盗墓贼手里。”
“您放心,我一定做到!”陈砚郑重地说。
顾景明从里屋拿出一个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块玄鸟形状的玉佩——玉色是深绿色的,质地细腻,玄鸟的眼睛是用红宝石镶嵌的,和之前鬼手手里的那块一模一样,但这块的玉质更好,显然是真品。“这才是真正的玄鸟佩,鬼手手里的是仿品,我之前故意让他拿走的,就是为了试探他。”
陈砚又惊又喜,接过玉佩:“谢谢您,顾先生!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两人拿着玄鸟佩离开景明斋,刚走到街口,就看到鬼手的车停在路边,鬼手坐在车里,正盯着他们,眼神凶狠。“不好,被他盯上了!”陈砚拉着王胖子快步往前走,“咱们赶紧回客栈,收拾东西,今晚就去虎丘剑池,不然等鬼手反应过来,就麻烦了。”
回到客栈,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了洛阳铲、手电筒、绳子、避毒散,还有刚买的潜水装备——剑池的水很深,需要潜水才能找到石壁上的七星孔。傍晚时分,游客渐渐散去,两人悄悄从虎丘山的后门溜了进去,直奔剑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