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魔求神助
夜阡绝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尊卑,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攥住了墨君毅的手腕。
那双手腕曾翻云覆雨,此刻在他掌中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墨言,求你,救救他!救救孟尔!”
墨君毅身形微微一僵。
他认识夜阡绝千万年,见他睥睨天下,见他杀伐决断,见他孤高冷傲,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甚至……近乎卑微的祈求。
那双一向盛着星辰与寒冰的眼眸里,此刻竟满是慌乱与痛楚。
这份慌乱,甚至比眼前濒临枯竭的乌孟尔更让他心惊。
他沉声道:
“我明白。”
是啊,他怎么会不明白。
为了将乌孟尔的残魂唤回,他们耗费了多少心血。
如今,他岂能眼睁睁看乌孟尔,在此地燃尽最后一丝灵力?
墨君毅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夜阡绝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即缓缓抽出手。
只见他并指如剑,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面古朴的铜镜凭空浮现。
镜面非金非玉,却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星河,正是乾坤镜。
他持镜而立,镜面正对那道摇摇欲坠的金光。
镜中,星辰流转,一道温润而磅礴的帝者威仪化作金色光柱,倾泻而下,精准地覆盖在乌孟尔周身。
那道光柱并非强行灌注,而是如春雨润物,温柔地融入乌孟尔的本源之中。
原本黯淡的金光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重新变得璀璨而稳定。
乌孟尔惨白的脸上,终于缓缓泛起一丝血色,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他虽依旧虚弱,但那股濒临枯竭的死亡气息已然消散,本源得到了最精纯的滋养。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先是迷茫,随即化为无尽的感激。
他想起身行礼,却因不能中断对冰川的稳固,只能依然坐在那里,眼神充满感激。
他只能望着眼前两位高高在上的存在,声音虚弱却无比真诚:
“多谢帝君再造之恩,多谢魔神救命之德!”
然而,墨君毅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救人的喜悦,反而被浓重的愧疚所笼罩。
他走到乌孟尔面前,竟对着他深深一揖,声音低沉而自责:
“孟尔,是我疏忽了。”
“我只道你已无恙,却忘了你并非冰原本体,强行以己身为源,终究是饮鸩止渴。”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夜阡绝,继续说道:
“若非夜陌今日寻来,若非他亲眼见到你这般模样……若你因此消散……我……”
这位向来淡漠的帝君,话语竟有了一丝凝滞,仿佛那“消散”二字重逾千斤。
他最终长叹一声,一字一句道:
“我将会抱恨终身!”
乌孟尔脸上的泪水尚未干涸,听到这番话,他却摇了摇头,用尽全身力气,在嘴角扯出一抹释然的浅笑。
那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师尊的思念,更有对眼前这位帝君的无限敬重。
“帝君言重了。”
乌孟尔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夜阡绝心湖,激起千层巨浪。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刚刚还为乌孟尔而焦灼的眼眸,此刻已化为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直直地锁在墨君毅身上。
“墨言……”
他的声音压抑着,万年的风霜与刻骨的思念。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近万年了……”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没有他任何消息。”
“我以为,与你交情匪浅,你至少该知道他的下落。”
“我以为,若他有难,以你的神力,定能护他周全。”
“这一万年……”
夜阡绝的声线微微颤抖,那是积压了万年的委屈与不甘。
“我何尝不想去找你,当面问个清楚。”
“可我……我怕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非议,会玷污你帝君的清誉。”
“所以我选择自己,在这三界之中,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慢慢找寻。”
“可现在……”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刀。
“孟尔告诉我,岩哥哥和凌博渊,是被天神囚禁的!”
“告诉我……”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这是不是真的?”
墨君毅长叹一声,那叹息里承载着万年的沉重与无奈。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是化不开的疲惫与悲凉。
“……确有此事。”
“轰——”
夜阡绝的理智,仿佛在这一声轻叹中彻底崩断。
他猛地提高音量,那声音不再是质问,而是带着血腥味的咆哮:
“那你为何不救?!”
墨君毅的面色瞬间凝重如霜,他沉声道:
“夜陌,并非不救,而是……天神乃天命所归,代行天道,其意志,便是天规。”
“三界众生,无人能抗,无人敢抗!”
“无人能抗?”
夜阡绝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声更令人心碎。
他缓缓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墨君毅,声音轻柔得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不能反抗吗?”
“墨言,你们天界,就是有这么多可笑的规矩。”
“我倒要问问,岩哥哥他,究竟有何罪过?”
“要被囚禁万载,生死不知?”
“凌博渊他,又做错了什么,要受此不公?”
他向前一步,周身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黑色的气息如实质般在他脚下盘旋。
“你若不救……”
他轻声说,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那我,便只好亲自去救了。”
“夜陌!休得胡来!”
墨君毅惊骇欲绝,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失态地高声呵斥。
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震怒。
他死死地盯着夜阡绝,仿佛要将他看穿:
“你这是要挑起仙魔大战,要让三界生灵涂炭吗?!”
面对他的怒吼,夜阡绝却忽然平静下来。
他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近乎悲悯的神情,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慢条斯理,却字字诛心:
“自从天界立序,我夜阡绝何曾有过半分不敬?”
“我以最崇敬的心意对待天规,倾尽所有,管束魔界,只为不让魔界成为天界的祸患。”
“我以为,只要我守规矩,就能换来一份安宁,就能……保住我想保住的人。”
“可是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血泪。
“天神是非不分,滥施刑罚,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却一再纵容,视而不见!”
“岩哥哥为了三界,三番两次丢了性命,尸骨无存!”
“连他唯一的徒弟,他视若己出的孟尔,还有与他一同赴难的凌博渊,都遭受如此不公的对待!”
“墨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冰锥刺骨。
“你告诉我,这样的天神,这样腐朽的天规,你还要盲目听从到什么时候?!”
他向前踏出最后一步,与墨君毅近在咫尺,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再无一丝温情,只剩下冰冷的、毁灭一切的决断。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最后的审判。
“你,到底救,还是不救?”
空气死寂。
墨君毅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魔神,看着他眼中那不惜焚毁一切的疯狂与绝望。
良久,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犹豫与挣扎都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他抬起头,目光与夜阡绝的血眸在空中碰撞,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响彻云霄: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