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即将枯竭
天地一色,苍茫无际。
连绵的雪原与铅灰色的天穹在尽头相接,构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
然而,在这片纯白之中,唯有最高耸的那座雪峰之巅,正迸发出一道璀璨而神圣的金光,如利剑般刺破了这单调的世界。
夜阡绝悬停于半空,宽大的黑紫长袍在凛冽的罡风中猎猎作响,与这片雪白格格不入。
他怔怔地凝视着那道金光,手中那柄“魂灵扇”早已收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心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刻骨铭心的呼唤:
“岩哥哥……”
下一瞬,他化作一道流光,撕裂寒风,以最快的速度掠向那座神山。
风雪在他耳边呼啸,却盖不住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当他终于踏上山顶,那金光的源头却让他如坠冰窟。
盘膝坐在风雪中的,并非他魂牵梦萦的身影,而是一个身穿金色长袍、气息却已如风中残烛的青年。
“乌孟尔?!”
夜阡绝的声音里,充满了错愕与惊疑。
“怎么会是你?”
乌孟尔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曾经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深不见底的疲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看到夜阡绝,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魔神……你怎么会来?”
夜阡绝一步上前,强大的神识瞬间扫过乌孟尔的身体,脸色骤变。
他体内的灵力,正如沙漏中的最后一捧细沙,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即将彻底枯竭。
“住手!”
夜阡绝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你疯了!这样下去,你的本源会耗尽,神魂俱灭,你会完全消散的!”
这句话,仿佛压垮了乌孟尔最后一道防线。
他那苍白如雪的脸上,两行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在冰冷的雪地上留下两个小小的印记。
“我有什么办法?!”
他哽咽着,声音嘶哑而绝望。
“我的两位师尊……他们都被天神囚禁了!”
“起初,世上火源断绝,九幽地狱的岩浆冲破封印,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以为,是岩师尊挣脱了束缚,马上就要回来了……”
“可是,岩浆虽回到了冰山脚下的池中,却再无一丝一毫的动静,就像一潭死水!”
“紧接着,天神又将凌师尊也关了起来!”
“冰川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融化,一旦决堤,山下生灵将万劫不复!”
“我……我有什么办法?”
他重复着,像是在质问这不公的命运。
“我不过是一条修习了冰火神功的龙,并非天生的冰源之体。”
“为了稳住冰川,为了那些无辜的生灵,我只能用我的灵力,去填补这个窟窿……可这,终究是杯水车薪。”
“如果师尊们再不回来……我撑不了多久了!”
他抬起泪眼,望向夜阡绝,眼中是最后的恳求与托付。
“魔神,我知道你与岩师尊交情匪浅。”
“若我……若我消散了,求你转告他们……”
“就说,弟子乌孟尔,不孝无能,不仅救不了他们,连他们守护的这方天地,也快要守不住了!……”
“弟子……愧对他们的教诲,愧对他们的期望!”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金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不……不能……”
夜阡绝脑中一片轰鸣,所有的理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撕得粉碎。
眼前之人,是岩哥哥视若珍宝的唯一爱徒,是他在这世上寻寻觅觅的最后一丝慰藉。
若乌孟尔在此地消散,他该如何向岩哥哥交代?
那个身影,他连见都见不到,难道连他留下的念想,也要在自己的眼前灰飞烟灭吗?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猛地一咬牙,右手在虚空中一划,掌心之上,一只由纯粹黑暗能量凝聚而成的蝴蝶凭空出现。
它翅膀轻轻一振,没有丝毫声响,却瞬间撕裂了空间,消失无踪。
几乎在黑蝶离去的同一刹那,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在夜阡绝身侧凝聚成形。
来人一袭青衫,面容俊雅,正是丘初春。
他甫一现身,便恭敬地躬身行礼:
“魔神急召,不知有何……”
话未说完,夜阡绝已然失了方寸。
他一把抓住丘初春的手臂,力道之大,指节都泛出青白。
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与哀求:
“丘单!快!你快想想办法!”
“救救他,乌孟尔不能死!”
“他若死了,我……我怎么去面对岩哥哥!”
丘初春被他这副模样骇住,目光顺着夜阡绝的指引,落在了那道金光中央的身影上。
只一眼,他脸上的血色便瞬间褪尽,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停滞了半分。
“这……这这这……”
他素来沉稳的舌根仿佛打了结,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豆大的冷汗从他额角滚落,他猛地挣脱夜阡绝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惶恐:
“魔神恕罪!小神……小神法力浅薄,对此等天地异象,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什么?!”
夜阡绝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丘初春,仿佛要将他看穿,声音嘶哑地拔高。
“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丘初春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急促地说道:
“魔神!此乃本源之力枯竭,非寻常法术可解!”
“放眼三界,或许只有那位……只有帝君,才有回天之术!”
“帝君……”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夜阡绝混乱的思绪。
“对啊!怎么把他忘了!”
那个立于三界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希望之火,瞬间重新燃起。
夜阡绝再无片刻迟疑,掌心再次翻覆,第二只黑蝶振翅而出,带着他全部的祈求,冲向九天之上。
这一次,空间没有剧烈波动,只有一缕淡雅的墨香,如烟似雾,自天际垂落。
香气所及之处,连呼啸的寒风都仿佛变得温顺。
香雾散尽,一人已然静立当场。
他身着墨蓝色长袍,衣袍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星图,在雪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
一头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如月华倾泻。
他面容俊美绝伦,神情却淡漠如冰,仿佛这天地间的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
正是帝君,墨君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