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征骑着野猪

第489章 角斗

杨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角的青铜纹,听郭准那句“有能力的人不会郁郁寡欢,更不会久居人下”时,先愣了半瞬,才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嘴角虽牵起一抹浅淡的笑,眼底却没半分认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身边就不能有水平的人了?

毕竟有水平的人,都会背叛,都无法久居人下,在他看来,背叛是和人品有关系,和能力没有关系的,没有能力的人,也会叛变,有能力的人,未必就会叛变……

若身边尽是庸碌之辈,他凭什么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站稳脚跟?

难不成真要靠蠢蛋守地盘?

靠蠢蛋在这个时代立足吗?

按照你的意思,你这个郭准,我也是无法信服了,毕竟你也是个有水平,有能力的人。

他瞥了眼郭准垂在身侧、指节泛白的手,心里门儿清。

郭准这善妒的性子,早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年那个能百步穿杨的斥候队长,就因郭准一句“锋芒太露易招祸。”

被他调去偏远粮囤守仓,上月那个懂阵法的文书,又被他找借口“不懂变通”,打发去了乡野收税。

也正是因为这点,杨杰身边才鲜少留得住真正的能人。

可力羯苍穹不一样,若是力羯苍穹真的能完成他自己所说的这个事情,那可以说明,这个人是能撑起一片天的人才,这样的人不用,难道留着给对手抢去?

这话他没说透,只借着端茶的动作含糊带过,既没明着认同郭准,也没否认,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心里却已拿定了主意。

郭准并不知道杨杰的心思,在他看来,杨杰应该和之前是一样的,对于自己的话,那是言听计从,到时候,这力羯苍穹做出来什么事情了,到时候把他给杀了。

而那边力羯苍穹得了杨杰的令,当天就往校场去了。

他征兵的法子简单又粗暴,完全是照着十九部的老规矩来……无限制格斗,只留最强者。

校场中央圈出几个两丈见方的土台,四周扎着半人高的木栅栏,栏外挤满了人,有穿着洗得发白粗布短打的乡勇,攥着磨得光滑的木柄镰刀,眼里亮着“搏一次改变命”的光,也有卸了甲的老兵,裸露的胳膊上留着旧伤疤,时不时往台上瞥一眼,盘算着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

土台角落还凝着前一场格斗溅落的暗红血渍,被风一吹,裹着尘土的腥气飘到栏外,却没吓退半个报名的人。

每次上台一百人,没有规则,不分兵器——木刀、短斧,甚至赤手空拳都能上,但是不能穿甲。

毕竟穿了甲和不穿甲的人,就彰显不出来公平了,同时也彰显不出来你强横的能力了……所以在这个无限制格斗中,只有一个规定,那就是不能着甲。

只要能把其他人都打趴下,或者等别人主动认输,或者离开这个角斗场,最后站着的那个,就能被征兆。

比起十九部选族长时“要么站着赢,要么躺着死”的死规矩,力羯苍穹还留了点“人性化”,只要自己主动出去,或者大喊我退出,栅栏外的兵卒就会立刻冲上来把人给拉走,或者给你开一条活路,让你走,保人不死。

可从早到晚,没一个人喊停……毕竟台上那身泛着冷光的铁甲,还有文书手里盖着红印的“全家永免租税”竹牌,是能让妻儿不再饿肚子、不再怕乱兵抢粮的活路。

毕竟敢上来参加这个比试的,那都是一等一的猛人……可以说,都是不怕死的狠辣角色,如果怕的话,他们也不会上来参加这场厮杀了。

只要能被征召,那么全家都不会在交税了,可以说一人出征,全家幸福……

而这个格斗所展现的是十分凶狠的,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被按在地上,对方的木刀都架到他脖子上了,他还死死攥着对方的手腕,嘶吼着“老子要活下来,全家人,都等我好消息呢!”

硬是翻身高举木刀砸了下去。

最后他拄着木刀站在台上,浑身是伤,却死死盯着文书手里的竹牌,像是盯着救命的稻草。

力羯苍穹立在高坡顶端的老槐树下,玄色劲装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那柄缠了兽皮的弯刀压着腰腹,指节却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的旧划痕……那是当年在十九部荒野厮杀时,被对手的骨刀崩出来的印子。

他垂着眼,目光像鹰隼般锁死在下方的校场,没漏过圈里任何一个动作。

校场半人高的栏杆密不透风,阳光斜斜照在铁条上,映出圈里溅落的血珠,滚两滚就陷进脚下的黄土里,洇出点点暗红。

和十九部的选士规矩不同,十九部是把人丢进百里荒原,或者森林,有枯树可藏,有深沟可设伏,能靠陷阱阴人,也能靠耐力耗死对手,可这里没有退路,这个护栏,圈死了所有逃跑隐藏起来的可能,要么出去,要么在这里砍,一百个人挤在两丈见方的圈子里,木刀劈在骨头上的脆响、拳头砸在脸上的闷响、还有濒死者的嗬嗬声混在一起,顺着风飘到高坡上,连老槐树的叶子都跟着抖了抖。

“两炷香”是力羯苍穹定的死时限,却从没用到过……往往一炷香刚燃过半截,圈里就只剩最后一个站着的人。

这么多场厮杀,其实还是有人想退缩的,有次一个穿粗布衣的乡勇,被对手的短斧劈破了胳膊,血顺着小臂流到手腕,握斧的手越攥越松,脚步往后挪了半寸。

可还没等他开口喊停,旁边就有个人,拎着长刀到他旁边,刀光一闪,那乡勇就倒在那里了,血在铁栏上拖出一道红痕。

退就是怯,怯者就会丧失思考,丧失思考,还胆怯,在这里是必死的局面。

圈外排队的人里,有攥着家里最后一块干粮的老兵,有背着生病母亲画像的少年,他们看着前一组的死者被抬走,眼里有惧意,却还是会在亲兵喊名字时,把木刀攥得更紧,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