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一千士兵
杨杰的指尖摩挲着案头那枚青铜军符,纹路硌得指腹发疼……他在荆州坐镇也十年之久了,见惯了借练兵之名吞饷的将领,也听多了纸上谈兵的空话,自然不会被几句豪言唬住。
他抬眼扫过力羯苍穹,目光像淬了冰,带着王爷独有的威压:“你要兵要钱,总得说个明白。”
案几上摊着荆州府库的账本,红笔圈着的“城防修缮”“军粮采购”字样格外扎眼:“本王的府库不是金山银山,十多万大军要吃要穿,与段豪,与大成的防御工事还得加固,每一两银子都得花在刀刃上。”
“你要多少兵?多少银子?”
力羯苍穹脊背挺得笔直,玄色劲装下的肩膀绷成一条直线,却没半分怯意。
他往前半步,手指点在账本旁摊开的巴蜀地形图上,指尖落在巫峡口的险隘处:“王上,兵不在多,在精。”
“您麾下十万大军虽众,但若硬攻巴蜀,光是闯过巫峡的栈道,就得折损三成兵力,等到了巴蜀平原,大成的守军以逸待劳,怕是没等拿下城池,我军就已损失殆尽。”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恳切:“到时候就算占了巴蜀,也是块没人守的空城,还得再抽荆州兵力去填……这买卖,不划算。”
“那你要多少?”杨杰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一千人。”力羯苍穹的声音没丝毫犹豫:“我要亲自挑人,练一支能攀栈道、善夜袭的死士,不用半年,必破大成。”
“一千人?”杨杰突然笑出声,指节敲着案几:“好,本王就让你去征一千人,在荆州,在军中,你随意征召!”他话锋一转,眼神沉了下来,“那银子呢?一千两够不够?还是你觉得,一万两就能堆出一支‘破蜀军’?”
“十万两。”
这三个字像颗石子砸进滚油里,杨杰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攥紧军符,指节泛白:“你倒敢狮子大开口!”
“本王清楚精兵的饷银……顶破天五两银子一个月,一千人满打满算,一月也才五千两,就算养一年,也不过六万两!”
“你要十万两,是想把银子塞进自己腰包,再卷款跑路?”
力羯苍穹迎着他的怒火,反而往前凑了凑,眼神亮得惊人:“王上,我要的不是‘养兵钱’,是‘死士钱’!”他掰着手指,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五万两用来挑人。从荆州的猎户、镖师,还有军中找身手顶尖的汉子,给他们每家二十两安家费,让他们无后顾之忧,三万两用来置备装备,巴蜀多山,得打制轻便却能破甲的短刀,备足能攀峭壁的麻绳和铁爪,还要买能扛饿的肉脯、能驱蛇虫的药草,剩下两万两,要请熟悉蜀道的向导……那些常年走栈道的药农,知道哪处能绕开守军,哪处有水源。”
“这些,哪一样不要钱?”
他话锋突然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戳中杨杰的心事:“可只要成了,王上得到的是整个巴蜀!”
“到时候,楚随再敢克扣荆州的粮草,朝堂上谁还会站在他那边?”
“您凭着灭大成的功绩,能成为大周帝国南渡以来,仅次于杨豹,甚至超越他的大将军!”
“之前说的‘平西大将军’算什么?柱国大将军的位置,也未必不能争一争……谁规定柱国大将军只能有一个?”
“柱国大将军”五个字,像根羽毛挠在杨杰心上。
他想起,之前他在朝堂上的使者,给他说的话:“荆州只知有王,不知有朝廷!”
“想起自己明明守着西南门户,却连份像样的功绩都没有。
十万两,一千人……他低头扫了眼账本,红笔标注的“余银八十五万两!”让他松了口气……这些钱,对于他而言,不是负担不起。
可他抬眼看向力羯苍穹,那张尚带稚气的脸才不到二十岁,眼神里的野心却比麾下老将还烈,又忍不住犹豫,万一这小子是个骗子,银子打了水漂不说,还得被楚随当成笑柄。
“王上,让他试一试也无妨。”
一直沉默的郭准突然开口,他捻着颌下的山羊须,目光掠过力羯苍穹的刀柄,带着几分深不可测的冷意。
作为杨杰最信任的谋士,他陪着杨杰从巴蜀一路来到荆州,在荆州把他争权夺利,坐稳了荆州一号的椅子。
可以说他是杨杰最为信任的人。
“十万两银子,一千个人,算不上什么损失。”他语气慢悠悠的,却透着狠劲:“若他真能拿下巴蜀,那是王上的福气,若他办不成,或是敢私吞军饷……不过是砍一颗脑袋的事,既能立威,也能给军中其他人提个醒。”
杨杰心里最后一点犹豫彻底散了。
郭准的话从来没错过,当年若不是郭准的谏言,他现在恐怕即便是王,也不会是个实权王。
他抬手拍了拍案几:“好!就依你和郭先生说的办!”
力羯苍穹立刻单膝跪地,抱拳时手臂绷得笔直,声音里满是激动:“谢王上!属下必不辱命!”
“去库房领十万两银子,把人挑齐。”杨杰挥了挥手,语气里多了几分期待:“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力羯苍穹起身退下,玄色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时,杨杰才转头看向郭准,语气里带着疑惑:“这个毛头小子,你真这么看好?”
郭准捻须的手顿了顿,眼神沉了下来:“他出身力羯家族……力羯部族,那也是曾经祸乱北方的豪族,虽然后来败落了,但骨子里的领兵天赋还在。”
“方才他说挑人、置备装备,句句都说到了要害,不是只会吹牛的草包。”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但此人野心太大,能力也强……用好了是柄能破敌的利刃,用不好,就会反噬主人。”
杨杰的呼吸顿了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依我之意,若他真能拿下巴蜀……”郭准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案上虚划了一道,像抹过脖子的动作:“就找个由头把他杀了。”
“能力太强的人,往往内心是不会一直久居人下的,这样的人留着,迟早是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