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重点能不能放前面!
黄庸低垂着头,眉心总是在不自觉的皱紧,又忽而松开。
他抬眸看了眼越发陌生的陈晟,不知该不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陈晟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冷声道。
“有话直说,我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闻言,黄庸立马扑通一声,跪地不起。
“属下知错,还请大人恕罪!”
“属下只是觉得。
就算王免真如圣人一般,可王誉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们之间血脉相连。
哪怕王誉犯了天大的错,王免都不可能对他不闻不问,亦或是不管不顾。
更何况……”
黄庸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晟狠狠瞪了一眼。
他立马低头噤声,不敢言语。
烛火闪烁,幽暗的大牢只能听见灯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王誉看着王免倔强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啊,这脾气秉性还真跟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罢,王誉伸手扶起了跪得笔直的王免。
“爹?”
王免疑惑地皱了皱眉。
“这些年看着你越长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倔。
那时我就在想。
明明你娘是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人。
怎么由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却没沾染上她的半分气质。
倒是把我这牛脾气全学了去。”
这是王誉第一次以这样谈笑的口吻提起妻子。
他浑浊的眸中,充满了对亡妻的思念。
转头看向王免时,眼中又盛满了难以言说的慈爱。
当初,面对这个素未谋面,却狠心夺走爱妻性命的家伙。
王誉以为自己会将满腔的悲愤全都倾泄在他的身上。
可他在哭闹时。
小手不经意地划过王誉粗糙的手掌,王誉的心立马就软了。
这可是他与爱妻的孩子!
他怎么舍得把这一切都强加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他没了心爱的妻子,可他的孩子同样也失去了娘亲!
从那时起。
王誉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爱护他、教导他,看着他娶妻生子。
这样,待他日踏入黄泉之时,他也能不愧于妻。
闻言,王免垂下了头。
身后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垂散在地。
白玉发冠高高立起,越发衬得少年面如温玉。
“爹,我不觉得跟您一个脾气有什么不好。
在我心里,我一直将您视作我的榜样。
是您教会了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话落,王免缓缓抬头,眼里还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
王誉无奈地叹了口气。
“生祭在彭城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千年前,它还不叫这个名字,它叫人祭。”
月色西移,照进了官衙后院,落在了陈晟的脸上。
“黄庸,你是我从长安带来的心腹。
你应当明白,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可说。”
黄庸将头垂得更低了。
看着他的模样,陈晟微微蹙眉。
随即又收敛了脸上神情,将他扶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用担心,不管结果如何,事情的演变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黄庸心下大惊。
难道说,即便王免出手反抗也不要紧吗。
陈晟说完,双手背后。
听着外头传来的动静,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你听,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府衙外。
两列官兵已经排列整齐,朝着王家大宅快步前进。
这样大的阵仗,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很快便引起了周围百姓的关注。
他们纷纷开窗探头,朝着王府的方向张望。
短短一日。
王誉在彭城的声望急转直下,更隐隐有墙倒众人推的意味。
“孩他娘,我就说这王誉不是好人,你还不信!
你看,陈大人都出手了。
他以前对咱们的好,那肯定都是装出来的,真是个卑鄙小人!”
一旁的妇人看着睡在床上的孩童,脸上满是慈爱的目光。
抬头的瞬间,她眼里的狠毒便倾泻而出,衬得她整张脸更加狰狞。
“是啊!
还好咱们陈大人清正廉明。
否则,咱们还不知道要被蒙骗到什么时候。
就给那么一点钱,还想收买我们,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人们的窃窃私语,很快变成了邻里间的轻声呢喃。
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里。
女孩惊恐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坐在她面前的人。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从黑影身上移开,偷偷地看向睡在她身边的那人身上。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保证你们谁都不会有事。
可如果你想耍什么小动作……”
“不要!我听话,我会乖乖听话!
别伤害我妹妹!
求求你求求你!”
女孩说完便开始不停地跪地磕头,连脑袋都磕破了皮。
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好了。别在我跟前碍眼,滚远点。”
黑影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烦躁。
邻里间的议论声越来越响,就连说话的内容也越来越放肆。
“你说,等王誉死了,神明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们之前的过失了?”
想起先前的生祭都是由王誉主持,张保的心都快要拧巴碎了。
说话时,眼角也不断地流露出凶光。
“不知道。”
一旁的男人摇了摇头,继续道。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
我们不如再给神明进献两个祭品。
到那时,神明一定会原谅我们之前的所有错处!”
张保猛得用力拍桌,“好!”
张保妻子坐在床上。
呆愣的神情随着他的那句“好”终于有了反应。
“孩儿他爹,住手吧。
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啊。
咱妮儿到现在连个碑都没有,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话落,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闭嘴!这都是为了咱们的后代,你个娘们懂什么!”
张保撒完了火,对着身旁的人道。
“生祭的人里,一定要有那个引来天罚的女的!”
“这还用你说,等明儿一早,我就去找她!不过......”
他似乎有些犹豫。
”咱们这样大的动静,到时候,陈大人那边是不是不太好交代......”
张保哼了一声,对此不屑一顾。
“咱们之前做了那么多次,他有哪次是知道的。
要不是屠老三那个蠢货!
喝点酒,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把这事当众给捅了出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
陈晟将鱼食一股脑儿的全都撒进了池子。
他看着它们在水中疯狂争夺抢食。
有的鱼儿竟被当场撑得翻起了肚。
“你看,它们就是这么没脑子。
见有吃的,就拼命的往前冲,也不会去思考这究竟合不合适。
毕竟,它们只能看见眼前的利益,不是吗?”
黄庸盯着池塘中的鱼仔,默默不语。
“在他们第一次主持生祭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事。
不过……
一个人的悲歌,可掀不起什么风浪。”
噼啪——
蜡烛已然烧尽了近半。
“所以,当张保他们找上我的时候,我答应了。”
王免瞳孔骤缩。
这一瞬,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直到窒息感涌上大脑,将他的面容憋得通红。
他这才开始小口小口的呼吸。
王誉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些孩子……
有的是被家里人卖出来的,有的是被硬绑来的。
可愿意献出自家孩子的人实在不多。
为了不被官府发现、抓捕。
也为了能将生祭继续下去,他们便开始偷盗孩童。
他们几乎很少选择彭城的孩童。
所以,他们便将目光放在了费县、泸城或是途经彭城的旅人身上。
在此期间,我也曾找过陈晟,说起祭祀的事宜。
只是每次说到关键时刻,总会有人出声打断,或是将他带离。
从那时我就意识到,官府里也有他们的人。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
如果陈晟贸然动手,那他们必定会将祭祀转移到地下。
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我就暗下决定。
与其让陈晟将他们抓入大牢关几天就放出来,还不如由我接受主持祭祀。
在祭祀前,我会让那些孩子们喝下张大夫特制的药剂。
运往祭祀台上,待大火点燃。
再通过台下的机关隔板把她们从火场里运送出来。
而我之所以会替她们写下那些字据,帮她们跟家里断绝关系。
也是为了避免。
她们长大以后,万一跟那些混账遇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王免的脸色随着王誉的话落慢慢恢复了血色。
他蓦得起身,眼眶带着些许殷红。
“爹!
这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在一开始就说出来。
干嘛非得憋到最后才说!”
王誉原本还沉浸在那些孩童被父母遗弃的悲伤中。
冷不丁被王免这么一训,他也腾得一下起身。
“你个臭小子,还敢说起老子的不是来了!
我是这么教你的嘛!”
王誉一巴掌拍在了毫无防备的王免身上。
将他一下子拍在了牢门上。
王誉袖子里的东西也在这时掉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