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陈晟的算盘
王免的脑袋被猛得拍进了牢门的间隙里。
他用力往后抻着身子。
想将自己推出来,只是试了几次都被卡住,他这才停下了动作。
此时的王免,动作模样十分滑稽。
“爹!你看你这是干嘛!”
王誉一个没忍住,骤然笑了起来。
“免儿,我还从未见过你如此失态的样子。”
“爹!”
王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无奈地喊了一声。
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是实在没招的内里。
幸好徐栀不在这里。
否则,王免真的会一头撞向牢里的泥墙。
这姿势实在是太丢人了!
王免好不容易从栏杆的缝隙中将自己的脑袋拔了出来。
低头的瞬间,他看见了王誉刚刚掉落在地的东西。
那是一根磨尖了的棍子,锋利的程度足以穿透血肉。
“爹,你这是要做什么?”
王免猛得用力掰断了木棍。
他拽住王誉的胳膊,不让他离开自己三步之远。
“免儿,如果我把这些年做得这些全都说出来。
那她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就会付之一炬。
那些混账可无半点羞耻之心,更没丝毫的人性可言。
他们心中念想着的,只有那所谓功在千秋的祭祀大典。
若是被他们发现“祭品”没死。
他们便会将这些年所有的不顺与不如意。
全都归咎在那些无辜孩子的身上。
真到那时,即便是我想拦,也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我也是近日才发现。
一直以和善清正面目示人的陈晟,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之前一直认为官府里有张保他们的人,实则不然。
阻挠我说出生祭的人,就是陈晟自己。
他城府颇深,一直在暗中观望。
可我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纵容张保他们谋害人命,竟不怕上头追查他失察之罪!
现在,唯一破局的办法。
只能是我死。
将这一切的罪名,全都包揽在我的身上。”
王免猛得后退半步。
“爹!你要带着这污名去死?”
王誉满脸愧疚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对王免来说有多不负责,可是……
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免儿,爹知道,爹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
我从不惧那些污名与唾骂,我真正害怕的是……
是阿栀可能因为爹的缘故疏远你。
是你也会因我,而背上那些不知内情的人的骂名、唾弃。
可是免儿,那是活生生的三百二十八条人命。
爹这次回来,其实是想告诉你。
爹在长安替你安置了一处宅邸。
本想陪你一起过去。
但眼下,怕是不行了。”
咚——
石块坠入池塘发出了一声闷响声。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生祭加在一起,一共三百二十八人命。
如果王誉选择隐瞒她们的去向,那就是变相地认罪。
本官身为彭城县令,自然要将其依法查办,在这之后。
参与生祭的那些刁民,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如此功绩,待我处理完后,自会上报陛下。
如果王誉选择供出她们,以此换来自己的一线生机。
那本官就把这些年参与生祭的所有人,全都抓起来依法查办。
而王誉知情不报,还为他们遮掩,当然也要遭受惩罚。
更何况,他还是主祭人。
要是王誉什么都不选,王免出手带走了他。
那本官就会举全城之力,对他们进行搜捕。
到时候,就是血流千里,满城缟素。
本官依旧能够借此机会上报陛下。
此等政绩足够将我调任回长安。
也不枉我次次都纵容他们,还要忍受他们那看猴似的神情。”
黄庸犹豫片刻,问出了心头真正的疑惑。
“大人。
您一直对他们宽仁以待,是因为知晓王誉救走了那些祭品,还是……”
还是你根本就从未在意过她们的死活。
你想要的只是从她们身上能得到的好处。
陈晟瞥了他一眼。
“本官的抱负不应局限在这小小彭城,更不该被这群刁民拖累。
黄庸你到底懂不懂!”
黄庸不懂陈晟为何会突然这么激动。
他愣愣地盯着近乎陷入癫狂的陈晟,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正是这抹不理解,狠狠刺痛了陈晟的心。
他用力推开黄庸。
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刀,刀锋直指黄庸的眼眸。
陈晟的眼中瞬间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就像是燃烧的火焰。
举刀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甚至就连嘴角也在微微抖动。
“当年!
是陛下曾亲口赞扬我!称我有其年少时“布露新政”的锐气!!
满朝百官更是赞扬不断,可我最后竟被派来这里做这小小县令!
我若是没有相等的功绩。
陛下怎能看清我的能力,以及我这颗为国为民的心!
在通往抱负的路上,总要牺牲些东西才行。
他们不过是群刁民罢了。
死就死了,有什么要紧的?
我是国之栋梁,为我的仕途铺路,那是他们的荣幸!”
陈晟说完,目光染上了一层狠辣,他阴冷的声音道。
“不过黄庸,你问这话是何意?”
黄庸急忙低头。
锐利的刀锋划过了他的脸庞,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不躲不避地跪了下去。
“大人放心,属下对大人绝无二心!”
咻——
一道冰棱从空中疾速飞过,猛得扎在了黄庸的右肩。
“若是让你这样的人升了官。
那这才真是天下百姓的灾难!
更是朝廷的灾祸!”
月色下。
少年一袭白衣随风翻飞,腰间玉佩因其动作相互碰撞,发出了脆亮的声响。
抬眸间。
亮如繁星的眼眸,瞬间使满天星辰为之失色。
俊逸的面容披上了朦胧的月色。
为他带去了一丝清润的气质,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断崖山上。
披着麻布的笼子里,徐栀发出了第四十七声叹息。
严初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叹气,好端端的福气都叫你叹没了!”
徐栀哼了一声,“你真是迷信,叹个气就能把福气给叹没了?”
“当然。我还听说,叹气会阻碍财运。”
严初安看着徐栀紧紧攥着的那两枚铜钱。
大胆猜测,这个人很可能是个财迷。
话音刚落,徐栀伸手猛得拍了下嘴巴。
“你瞧我这张嘴!真是的,叹什么气嘛!”
严初安想到这样说可能会有效果。
但他没想到,效果居然如此显着!
“你这身装扮到底是从哪儿偷来的?”
严初安没忍住,开口询问。
“什么叫偷啊!你以为我是贼!”
咚——
“贼”字一出口,徐栀立马收到了身前驾车之人的警告。
她压低了声音。
“这当然不是我偷的,这是王……”
麻布被骤然掀开,亮起的烛光让两人眯起了眼眸。
男人像是没招了似的。
他看着被徐栀解开的绳索,以及丢在一旁的瓦片,还有被翻得一团乱的板车。
“你……”
徐栀嘿嘿一笑,下一秒就被他推了下来。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男人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开口。
在进山的时候,他分明听见了从后面传来了咚得一声。
那时他还以为徐栀跟这个病秧子已经走了。
谁知他们竟然还在这里!
合着她以为。
自己给她这块瓦片是怕她在路上手脚发麻,好解开给自己松松筋骨嘛!
“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看着突然生气的男人,徐栀跟严初安对视一眼。
一人眼中满是无奈,一人脸上则满是心虚。
一个时辰前。
徐栀转着手里残破的瓦片,摸到了它锐利的边缘。
在手腕累断前,她终于磨断了绳子。
“别怕,我这就帮你解开。”
看着靠在边上的严初安,徐栀急忙出声安抚。
不曾想,严初安直接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不用,我早就解开了。”
徐栀嘴角一抽。
“所以,你就看着我在这里磨了半天,也不出声提醒我?”
严初安似乎是在仔细回想,而后,他点了点头。
“你!”
徐栀对着空气一通乱抓。
“咱们现在,可不单单是挖过同一个坑的交情。
还上了同一条贼船,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嘛!”
严初安静静地看着徐栀。
“我都跟他们说了。
那个男的是我杀的,可你非要跳出来,我能怎么办?”
徐栀泄气地靠在一旁。
感觉到路在变陡。
徐栀打开了困住两人的牢笼,用力将严初安给推了下去。
可没等徐栀把门关上。
板车又翘了起来,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抓了上来似的。
严初安气喘吁吁地掀起麻布。
“你干嘛!”
看着去而复返的严初安,徐栀气得揪住了他的耳朵。
“我还没问你干嘛!
进了贼窝只有死路一条,你非得跟着我去送死?”
严初安疼得呲牙咧嘴。
慌乱间,也伸手捏住了徐栀的腮帮。
两人谁也不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