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再见熟人面
最后。
严初安捂着通红的耳朵,缩在角落里。
徐栀捂着红了一块的腮帮坐在一旁。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地别过头。
“就算我逃出去了,也活不了多久。
你要是有非进断崖山不可的理由,你可以告诉我。
我会想办法帮你查清楚,再把消息记在身上。
到时候,你可以去后山的乱葬岗,找到我的尸体查看。”
闻言,徐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才多大啊,怎么就活不了多久了!”
严初安靠在笼上,长舒了口气。
徐栀这才发现,他好像经常露出这种气喘的神情。
不管是在休息,还是在走路。
难道是肺部有问题?
就在徐栀想要靠近查看时,严初安蓦得出声。
“我已经记不清这些年,被他们喂下了多少毒丸,喝了多少苦药水。
我累了。
是这场大火给我带来了解脱。
其实当时……我能救他们的,可我犹豫了。
听着他们的哭嚎声。
我突然觉得很痛快,心里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严初安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张扬的笑意。
可他双眸中流露出的,却是止不住的痛苦,以及惊惧。
药庐主人的死亡非但没有给予严初安解脱。
反而是将他带进了更深的黑暗漩涡中。
两行热泪从他眼尾处滑落,沾湿了他的衣襟。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和你一样。”
徐栀摸着黑爬到了他的身边,靠着他坐了下来。
“不过与你不同的是。
他们并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是。
有其他人因为他们的存在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
所以。
我趁着夜色溜进了他们的别墅,哦不是,是府宅。
哪怕我现在回想起来。
还能记得他们皮肉被剑划破的声音,还有鲜血落在我手上的温度。
可我不后悔。
因为,只要他们继续存在,就会有人不断的会因他们而受到伤害。”
严初安低下了头。
“我们不一样。”
徐栀愣住了,她不解地看向一旁缩成团的男孩。
严初安闷声道。
“我知道他们最近在商讨一个药方。
他们在我身上试了不下百遍。
现在只差最后一味药的剂量还没有确定。
听他的语气,这个药方会让药庐留名千古。
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
或许就从我身上找出最后一味药的剂量。
哪怕我死了,也会有更多的人,因我的死而受益。”
徐栀怔愣片刻。
她再次抬手放在了严初安的头上,用力揉动他的脑袋。
“你干嘛!
都说了不许揉我的脑袋!
这对大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徐栀轻笑道。
“谁告诉你的,我就揉!
再说了,你才九岁,算什么大人。”
严初安气呼呼地往边上挪开,徐栀紧随其后。
原本布满灰尘的囚笼,在两人衣衫不断的摩擦下逐渐变得干净起来。
被挤到角落里的严初安,愤愤地瞪圆了眼盯着徐栀,一时间忘记了悲伤。
“严初安。”
徐栀突然严肃起来,她轻声喊了句他的名字。
“我们是一样的。
我杀人时,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拔刀;
你选择不救他们时,也知道自己为何而收手。
这都是我们的选择。”
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严初安,徐栀继续出声道。
“不过,你说得也确实没错。
如果他们在你身上试验出了能够解决疑难杂症的药方。
的确可以凭此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可这些的前提,是你的心甘情愿。
意思就是。
你心甘情愿的为他们付出,哪怕是献出你的生命。
但事实却是。
你是被迫成为试药人的。
你之所以留在药庐也是被他们强迫的。”
严初安迷茫了。
心甘情愿与救更多的人有什么关系吗?
哪怕自己不是心甘情愿,可也依旧会有人因他得到新生。
“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些在你看来,或许会觉得有些荒谬。”
透过麻布的破烂缝隙。
月光照在了徐栀的侧脸上,她的神色极其温柔。
严初安一时间竟看呆了。
这种温柔与宁静,是他此生仅有。
“你觉得用你的命、你的痛苦、你的“不情愿”换来的救人良方真的算是良方吗?
如果救人的前提是,需要用另一部分人的痛苦换取。
那这到底是慈悲?
还是另一种经过精致矫饰的残忍?
出于非自愿的牺牲,本身就具有原罪。”
这也是徐栀来到这里。
坚持救下吴湘南、滦平、雷肖、吴通玄、赵空城等人的主要原因。
在她看来。
非自愿与不知情的牺牲、沦为垫脚石的存在。
都是一种披着牺牲、开拓前路外衣的枷锁。
这些所谓的命运。
最后为林七夜带来的,也全都是痛苦与悲痛。
背负着在意之人的性命,独自踏上这救世的旅途。
对林七夜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折磨。
徐栀从不曾否认过,自己就是个俗人。
她就喜欢团圆的大结局。
她就喜欢每个人都能回到爱人身边的结局,携手相伴。
不管是无名的普通人,还是有名的配角都应如此,而且,本该如此。
徐栀的声音犹如雷霆砸进了严初安的胸腔。
“可……我一人的命,跟他们……”
徐栀立马出手打断了他。
这怎么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有这样的电车难题!
“你的命很贱吗?
觉得你命贱的,是药庐里的那个大夫,不是你!
可你现在居然在拿自己的命,跟他人的命做比较?
生命从来都是一样的。
不管你是贫民百姓,或是王公贵族,命都只有一条。
你的意愿、你的痛苦不是可以随意忽视的东西!
严初安,你叫严初安。
你的父母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就是希望你能初心不改,一生平安。
你也是满怀着父母期许降生的孩子!
你怎么可以这样作践自己的生命!”
严初安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严肃的告诉他,自己的命也很珍贵。
徐栀的声音带上了一层颤音,但她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我就要死了!
哪怕我想重新好好的活着,我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严初安将头埋进了身体,瘦削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徐栀擦去了溢出的泪珠,将腰间的【九渊流云佩】解了下来。
“你看。”
严初安抽泣着抬头,看着徐栀手里的玉佩,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你把这个收好,别让别人瞧见。
戴着它,你就算想死它都不能答应。”
严初安只觉得徐栀,好像脑子也不太正常。
哪怕这是一块价值不菲地玉佩,可它也不能救人命啊。
“你不相信我嘛?”
严初安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徐栀嘴角猛得朝下撇去。
“你以后要是都这么直白的话,肯定娶不到媳妇!”
严初安动了动嘴唇,难得的没有出声反驳。
“相信我,它一定会治好你的。”
徐栀将【九渊流云佩】塞进了严初安的怀里,还轻轻拍了拍它。
感受到徐栀的意思。
力量从【九渊流云佩】的身上缓缓涌出。
像是触手似的紧紧扒在了严初安的身上。
他顿觉浑身一轻。
看着他的样子,徐栀就知道【九渊流云佩】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这个玉佩……”
“嘘!”
徐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
“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上戴着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明白吗?”
严初安点了点头,随后吸了吸鼻子。
“徐小栀,我想知道,你口中的心甘情愿,是什么意思?”
徐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好好说话,什么徐小栀,我还叫你严小初呢!”
严初安低了低头。
徐栀无奈地叹息道。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我口中的心甘情愿是什么。”
“是有一天,这个世上不再有像你这样被人强迫掳来试药的人。
是不再有像你所说的那样的地牢,用来关住你们。
而是大夫端立堂前,对着所有人,带着恭敬的神态与语气说。
这个药能够治愈癌不是!
治愈瘟疫,但药效不稳,不能随意用在重症病人的身上。
试药之人也可能会九死一生,请问是否有人愿意与我共探此方。
那时,如果有人愿意上前接过苦药。
不是为了能有一口饭吃,也不是为了所谓的赎罪。
只是为了守护某个人,或是某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才叫心甘情愿。”
咚——
车辆慢慢停了下来,徐栀将还在发愣的严初安抱进了怀里。
麻布拉开。
叼着草的罗旭是真累了。
他哼哧了一声。
“真不知道该说你们蠢还是蠢!!
杀了他的心腹大将,就等着被他大卸八块吧!”
被扔进房间的那一瞬,徐栀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脸。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