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得付钱
第321章 得付钱
苏耀阳和陈旅长并肩走出了督军府大门,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刚才那股略带压抑的气息。
他们刚出院门,十多名警卫第一时间就拥簇过来,将他们保护在中间,警惕的看着四周。
要知道太原城刚被拿下来,谁也不知道这里面藏着多少日伪残余。
两人来到外面的公路上,街道虽然已经被打扫过,但战争的痕迹依然触目惊心。
道路两旁的建筑,大多是断壁残垣,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熏黑的痕迹。
不时有晋绥军的巡逻队和拉着尸体的板车经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尘土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更让人心酸的,是那些从路边小心翼翼走过的老百姓。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麻木、恐惧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一个头发白的老婆婆,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蹒跚地走着,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小孙子,孩子手里紧紧攥着半块黑乎乎的窝窝头,不时紧张的看着周围,生怕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抢似地。
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城市和挣扎求生的民众,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刚才在餐厅里与阎锡山勾心斗角的那些权谋算计,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和渺小。
过了好一会儿,苏耀阳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看着那些面无表情走过的百姓,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和沉痛,“咱们中国的老百姓,实在是太苦了!”
这句感慨,发自肺腑。
作为一个来自和平年代的人,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更能体会到如今的时代和后世那犹如云泥之别。
后世那些嚷着自己是牛马,成天在网络上发泄戾气的人,真要让他们来到这个时代,保证一天都呆不下去。
“会有这么一天的。”
陈旅长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转过头,看着苏耀阳,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把日本侵略者彻底赶出我们的国家!只要我们四万万同胞能够团结一心,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一定能把我们的中国,建设成一个富饶、强大且美丽的国家!
我们的人民,也一定能过上吃饱穿暖、不受欺凌的好日子!”
他的话语并不华丽,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迸发出来的。
看着陈旅长那无比坚定的眼神,听着他那充满理想和信念的话语,苏耀阳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知道陈旅长的出身,虽然并非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殷实之家。
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完全可以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地过完这一生。但他却在十三岁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优渥的生活,弃学从军,投身到了那场九死一生的革命洪流之中。
苏耀阳扪心自问,换做自己的话,估计是无法做到这样毅然决然的为了理想而献出一切。
从北伐战争到万里长征,再到如今的抗日战场,他的一生,几乎都在为了一个理想而奋斗……那就是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那三座大山。
他们这群人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是为了一个遥远而光明的未来,可以奉献自己一切的人。
面对这样的人,苏耀阳无法不从心底生出敬意。
有鉴于此,他的语气也变得格外真诚。
“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深深地看了陈旅长一眼,这句话,既是对陈旅长个人信念的肯定,也是作为一个“过来人”,对历史必然性的确认。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周围残破的街道,扫过那些麻木而茫然的面孔。
可能现在的人,包括眼前这位意志如钢的陈旅长在内,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仅仅几十年后,在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上,将会重新矗立起一个何等繁荣、富饶、强大的国家。
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吃饱穿暖”,将会成为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这种跨越时空的认知差,让苏耀阳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两人沿着大街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各自消化着刚才的情绪。街道上的晋绥军士兵看到陈旅长和苏耀阳路过时,都会立正敬礼。
走过一个街角,陈旅长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神情严肃地看向了苏耀阳。
“苏团长。”
他不再谈论理想,而是将话题拉回了眼下最严峻的现实,“太原地处山西的中心地带,这里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是整个山西的政治、军事指挥中心。
日本人是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让出太原的,我敢断定,他们很快就会组织起疯狂的反扑。”
他顿了顿,继续道。
“以晋绥军现在的状态,想要独立守住太原,估计会非常吃力。
到时候,我们这位阎长官,是肯定会向你,也向我们八路军求援的。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比刚才阎锡山的“互助联盟”更加直接,也更加现实。
苏耀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
这个问题,他其实在决定将太原交给阎锡山的时候,就已经和皮若愚做过好几次推演。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
他坦然地迎着陈旅长的目光,缓缓说道,“太原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从日本人手里夺回来的。
为了攻克它,我们不仅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更是牺牲了无数将士的性命。所以,无论如何,都绝不能再让日本人重新夺回去。”
听到这里,陈旅长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我想过了,届时阎长官若是真的顶不住向我求援的话,我会派出我们的飞行大队,去替他助阵,能帮阎长官分担一些压力,也是好的嘛。”
他刻意将飞行大队几个字咬得很重。
这也是间接表明了态度,让我帮忙可以,但想让我再派出地面部队来填这个无底洞,替晋绥军当炮灰,那是门都没有。
紧接着,他又道:“但是我们派出的飞机,也不是白派的……”
苏耀阳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得……付……钱。”
当说到“得付钱”这三个字时,他特地加重了语气。
“付钱”
陈旅长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显然完全没料到,会从苏耀阳的嘴里蹦出这么一句市侩到了极点的话。
在他看来,抗日是民族大义,虽然各方势力有自己的小算盘,但在共同对敌这件事上谈钱,似乎有些……太市侩了。
苏耀阳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开始掰着手指头,给陈旅长算起了账。
“当然要付钱!”
他振振有词地说道,“陈旅长,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养飞机的开销有多大。
这么跟您说吧,我们一架p-40战斗机,出动一次任务,光是航空燃油、机油损耗、弹药消耗这些看得见的成本,折算下来就至少要一千二百块大洋。这还不算发动机的磨损和零件的折旧。”
他看了一眼陈旅长已经被惊得有些呆滞的表情,继续加码。
“如果是b-25那种双发轰炸机,那就更不得了了,飞一次,扔一肚子炸弹下去,没有四五千大洋根本下不来。
您算算,我们要是派出一个飞行大队,六十架战斗机,护航着一个中队的轰炸机,在太原上空打一场空战,光是这一趟出动的直接费,就得奔着十万大洋去了!
这还没算我们机场的日常运转、几百号飞行员和地勤人员的工资、伙食、训练成本等等等等……”
苏耀阳摊开双手,一脸“我很为难”的表情。
“这么多钱,真金白银地出去,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倒贴吧
天下可没有这个道理啊,我们民团家底薄,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这……”
陈旅长彻底被苏耀阳这一番“成本核算”给说懵了,一时间张口结舌,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他虽然没有苏耀阳算得那么清楚,但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深知空军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吞金巨兽。
他当然清楚,苏耀阳绝不是在信口开河,危言耸听。想要维持一支空军的运转,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否则,在抗战爆发前,以当时整个中国的国力,勒紧了裤腰带,也才勉强组建起一支三百多架飞机的空军,而且大部分还是性能落后的老旧型号。
苏耀阳这支规模庞大、战机先进的飞行大队,其日常开销之恐怖,可想而知。
从民族大义上讲,苏耀阳的要求似乎有点“不地道”。
但从现实利益上讲,他的话,却又偏偏占着一个“理”字。
陈旅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长久的沉默后,陈旅长那张严肃的脸上,忽然露出哑然失笑的表情。
“罢了……罢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看着苏耀阳,“你苏大团长和阎长官的生意经,我们八路军就不掺和了。
我们三八六旅这次攻打太原,虽然取得了不菲的战果,但自身的伤亡也不小,我马上也要带队返回根据地休整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不再纠结于苏耀阳那惊世骇俗的商业理论,干脆地将这件事抛开。
“长官保重!”苏耀阳也郑重地敬了个礼。
“保重!”
陈旅长用力地回了一礼。
两人相互道别后,便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陈旅长走向了街角处几名正在等候他的八路军干部,而苏耀阳则走向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军用吉普车。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在残破街道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
三天后,蜿蜒的土路上烟尘滚滚。
庞大的山西民团车队,在经历了三天的行军后,终于返回了他们的大本营……五台县。
没有欢迎的鲜,也没有震天的掌声。
迎接他们的,只有基地内井然有序的后勤人员,和早已准备好的热饭热菜。
从卡车上跳下来的士兵们,个个满身征尘,脸上带着大战之后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晚,在民团的临时指挥部里,苏耀阳召集了所有营级以上的军官。
他没有发表什么慷慨激昂的胜利演说,而是直接下达了一系列让所有军官都精神一振的命令。
“弟兄们辛苦了。”苏耀阳看着面前一张张疲惫而兴奋的脸,平静地说道,“从明天开始,所有参加太原之战的部队,放假半个月。
薪饷照发,另外,每位士兵再额外发放三十块大洋的战时津贴,作为奖励,军官按照军衔往上增加。”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欢呼声。
“阵亡的兄弟,抚恤金提高到五百大洋,必须由专人亲自送到家属手中,不得有任何克扣!所有受伤的弟兄,全部送到宋院长的野战医院,用最好的药,接受最好的治疗。”
苏耀阳站起身,最后宣布道:“这场仗,我们打完了,也打赢了。现在,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了。都回去吧,告诉弟兄们,这半个月,给我好好地睡,好好地吃!”
宣布完了这一切后,苏耀阳这才在许大鹏等一众警卫的护送下回到了家里。
宋眉和小露两个媳妇早已在家等候,在两位媳妇的伺候下美美的洗了个澡,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夫妻三人这才在房间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只是小露一开口,便爆出了一个大瓜:“少爷……我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眉姐她有了身孕了呢。”
“什么……眉姐有身孕啦”
这个消息瞬间将苏耀阳从椅子上震了起来,他几乎是冲到了宋眉的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只是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前线打仗,我这才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分心。现在仗也打完了,这才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