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突如其来的攻击

第332章突如其来的攻击

清晨的山风夹着被昨夜细雨洗净的寒意,从太行山的峡谷间呼啸着掠过。

远方的天空才刚刚裂开一线淡金色的晨光,娘子关外围的高地上,却已经被低沉的炮声推向了轰鸣的地狱。

最先开口说话的,并不是人,而是两团布满山坡的重炮阵地——

“轰……轰轰……”

第一波震耳欲聋的齐射,来自部署在三公里外山脊后的105毫米和155毫米榴弹炮,那种炸裂瞬间的冲击波,隔着距离都能让人胸口发闷。

接着,那唯一的那个203毫米重型榴弹炮营仿佛一头巨兽,带着足以掀翻混凝土的怒吼,将一颗颗半人高的炮弹推向空中。

巨响之后,整个阵地的空气像被什么撕开了一样,轰鸣声在山谷间层层迭迭地回荡。

在炮兵阵地的指挥标尺上,瞄准手们死死盯着瞄准镜,手指死死握住发射拉索。

每一次“放”字出口,扳机便毫不犹豫地拉下,火药燃烧的烈焰在炮膛中一瞬之间绽放,将千斤重的钢铁巨弹掷向敌阵。

如果说这些口径105以上的重炮是撕开铁皮的巨斧,那么分布在阵地中层的107毫米重型迫击炮与75轻型榴弹炮,就是密集的狂蜂。

它们的射速更快、声音更急促,炮弹划出的抛物线在空中交织成肉眼无法捕捉的网。

紧接着,前沿阵地上的82毫米与60毫米迫击炮加入了合奏,短促的“咚、咚咚”声在火炮低沉的“轰隆”之间穿插,像雨点打在密布的铜锣上。

它们的目标是压制娘子关炮楼和沿线的机枪火力,确保任何想冒头的敌兵都只能和泥土为伴。

短短不到一分钟,整个山谷就被覆盖在四百余门火炮交织出的火雨之下。

娘子关,这个依山傍险的关口,此刻在炮口的映照下,仿佛一块巨大的铁砧,被乱锤密锻。

203毫米炮弹落点处,日军的混凝土机枪阵地直接被掀开了顶盖,半截铁骨从塌陷的废墟里斜刺出来,在火光里冒着黑烟。

九二式重机枪的枪管被炸得扭曲,连带着趴在后面的机枪手也被气浪抛出阵地。

高空中,昨日标定的篝火位置,此刻正被精确得可怖的炮雨直接覆盖,每一处都有火和冲天的泥焰爆起,如同一只张开的巨兽从山谷中吐出火舌。

不少日军在睡梦中就被轰击惊醒,还没摸到步枪就被气浪掀翻在泥地里,耳朵嗡鸣得像塞了。

远处的山头上,亲赴前线指挥的苏耀阳双手叉腰,举起望远镜盯着娘子关方向。

“压到第三目标线。”他对身边的皮若愚吩咐道,“不要停,直到我下令停止炮击。”

随着炮兵观察员的旗语闪动,山谷另一侧的炮声顿时又浓烈了一个层次……就像一场蓄谋已久的雷暴,终于在这个早晨倾泻而下。

娘子关城墙之下的第三师团士兵,此刻根本无暇思考为什么这场攻击来得如此之快,他们能做的,只是本能地缩起身体,可那些泥土与碎石、炮弹的钢片哪会放过任何一处能嵌入血肉的缝隙。

太原,第二战区总指挥部内,晨光透过厚实的窗棂倾泻而入,却被室内的紧张气氛压得沉甸甸的。

墙上的大地图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红蓝两色的旗帜密密麻麻插在山西各要道,娘子关与忻口的位置上,插着的旗杆顶端还插着黑色的三角标志,表示那里正爆发激烈战斗。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参谋官戴着夜露未干的军帽冲了进来,敬礼后快速汇报道:

“阎长官……娘子关和忻口那边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阎锡山坐在大班椅上,眼皮微垂,听完只是“唔……”了一声,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并没有立刻投向地图,而是先扫过在座的几名高级军官与幕僚,确认他们都已明白局势。

按照几天前定下的作战方案,娘子关方向由苏耀阳全权指挥山西民团发起独立攻击。

而忻口方向,则由左副参谋长和第六集团军司令陈长庚统筹晋绥军第六集团军下属的第61、第83军以及三个炮团,并联同八路军129师全部,对驻守忻口的日军第四师团,以及刚抵达增援的第27师团发起夹击。

这意味着……整个山西战场的两大咽喉要道,几乎同时燃起了战火。

地图上,娘子关一线用蓝色标记的炮兵阵地已经开始闪烁红色光点,那是来自前方的电台信号……意味着火力正在持续覆盖目标。

忻口方向,则是一片交织的红蓝线条,代表着双方部队正在贴近混战。

阎锡山的目光此刻才缓缓落在娘子关上,他知道苏耀阳的打法……那是一种高密度火力与多兵种协同的战术,力求在短时间内将敌阵地打成废墟。

可与之相比,忻口的作战是另一种碰撞。

“那可是咱们全部的家底和精锐啊。”阎锡山低声自语。

在山西这片高原与山地交错的战场上,中日双方几乎是精锐尽出。

中方的部队包括了山西民团的机械化装甲部队与炮兵群、晋绥军的主力部队、八路军的三大主力之一的129师。

而日军方面,第四师团与第三师团、第二十七师团都是曾在多条战线上立下赫赫战功的老牌劲旅。

参谋们一边接收前线不断传来的密电,一边在地图上用细笔修正双方阵地的推进与退缩。

作战室里的电台里不停的发出沙沙的噪音,偶尔还蹦出一句短促的方言报告,或者一声日语的惊呼。

一名情报军官走到阎锡山跟前,低声道:“长官,娘子关方向的炮击还在持续,推测苏团长还在为步兵与装甲部队开路。

另外,忻口方向的战斗也已经开始了。”

阎锡山微微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一边是炮火铺天盖地摧毁敌阵的现代化打击;

另一边,是山地壕沟里士兵用刺刀与铁锹拼命的原始血战。

他缓缓吐出一句:“传令……全线不得退半步。娘子关要砸开,忻口要咬住。山西的命脉,就在这两处了。”

忻口西北侧,群山起伏,浓烈的硝烟与晨雾搅合在一起,将天与地的界限染成一片灰白。

隐蔽在半山腰一处天然岩洞里的临时指挥部,厚密的伪装网和新割下的松枝覆盖着入口,从外面几乎看不出这里藏着两位战区级的军头。

洞壁上摊开的大地图被油灯照得泛黄,红蓝笔画的线条布满其上,每一根线条背后都是数百甚至上千士兵的命。

电台里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偶尔传来的“轰轰”巨响,整个洞穴的空气都似有微微颤动。

左副参谋长站在洞口,望着远处的战场,炮光正一簇簇地划破天色。那是一线又一线的火舌,在灰白的尘雾间舔舐翻卷,间或夹着燃烧弹爆裂的艳红。

哪怕他这种久经沙场的将领,指挥这种数万部队与敌军最精锐机械化师团正面硬碰硬的场面,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种压迫感,不只是来自敌人的火力,还有战役本身所压下的沉重赌注:胜,则拿下山西北大门,败,则太原难保。

柳师长背手站在左侧,铿锵的炮声每一次落点,他肩膀都会下意识微微牵动。

他虽然神情沉着,却同样无法完全掩饰内心的凝重。

“虽说在战前,山西民团确实帮了大忙……”左副参谋长的话微微顿了顿。

大战开打之前,山西民团送来了八千多支包括三八式步枪、九二式重机枪、捷克式轻机枪、九二式步兵炮和60毫米迫击炮在内的一大批物资,足够这次战役挥霍的。

“这些武器弹药确实不少。”他说着,却依然叹了口气:“可即便如此……我这心里还是没底啊。”

柳师长笑了笑,却根本没有半分轻松的意味。

他合上望远镜,冷声说:“看来,对面那个‘窝囊废师团’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差嘛”

“窝囊废师团”左副参谋长冷哼了一声,“谁要是因为那些不靠谱的传闻就真觉得第四师团是废物,那才是真傻。

别忘了,他们在上海和徐州可没少给中国军队造成重创,这回咱是在他们正面掰腕子,不是抢他们的口粮。”

洞外又是一声轰响,隐约还能听见从谷地传来的机关枪持续咆哮,以及双方冲锋号混杂在一起的嘈杂声。那是血肉与钢铁真实摩擦的声音,每一秒钟,都有人倒下。

左副参谋长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柳师长的肩膀:“行了,现在不是心疼伤亡的时候,这一仗打好了,咱们八路军的实力就又可以壮大几分。”

柳师长只是微微点头,眼神却仍旧锁在外面的硝烟海滚滚的战场方向。

忻口战场西段,早晨的寒雾被连绵不断的枪炮声冲得七零八碎,泥土、血与火药的气味在胸口混合成一股呛人的气息。

八路军的385旅早已压到了忻口镇外围的最前沿,攻城梯和炸药包的突击小组轮番上前,贴着塌陷的石墙与残破的掩体推进。

东侧的386旅则在界河铺拼命突破,界河两岸的土堤被掏成一道道蛇形战壕,战士们前脚刚扑进来,后脚就能迎来日军机枪的火舌。

南面,晋绥军第61军正借助炮兵掩护向怀化与云中河北岸高地猛攻。

他们的三个炮团虽然在不断咆哮,炮弹一发接一发砸向第四师团前沿工事,但那边的第四炮兵联队斗志同样顽强。

日军炮口一刻不停地喷出火光,震耳巨响与我方火炮隔空对吼,炮弹在空中互相呼啸而过,炸起的泥浪一次次将冲锋的士兵抛在半空。

这种血肉与钢铁绞杀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就在前线士兵的耳膜早已被冲击波震得嗡嗡作响时,突然……

“呜……呜……呜……”

从高天之上传来一种低沉而急促的轰鸣,像是一群猛兽正以极高的速度掠过天空。

“飞机……敌机来了……”

前沿阵地上的呼喊,还没落下,八十多架带着红色圆徽的日军战机就像扑食的猛隼一般,从云层破出。

黑亮的机鼻迎着太阳,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接着是密集的机枪扫射声与急促的炸弹啸音。

“轰……轰……轰……”

炸弹在阵地间如雷霆爆开,冲击波卷起尘土、残骸与士兵残断的四肢,惨叫和呼声顿时淹没在烟火之中。

机枪的扫射将不少正在装填迫击炮的八路军士兵瞬间撕倒,子弹打在地上的声音杂乱无章……那是大地在高温高速的子弹面前被硬生生剜开的声音。

晋绥军的壕沟里,军官们正嘶吼着命令射手用野战高射机枪还击,可是机枪的射界有限,速度又比不上低空压过来的日军零式与九七轻轰。

几架正专门对着交通壕与集结区投弹的日机,在一轮又一轮爆炸中,将整个阵地撕开一道道直观可见的焦黑伤口。

一名浑身是血的营长跑到正指挥战斗的丁伟跟前,大声道:“团长,日本人的飞机太凶猛了,咱们战士伤亡很大啊,要不要先让部队撤下来”

丁伟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天空又传来一阵轰鸣声。

“嗡……嗡……嗡……呜!”

另一种截然不同而尖锐的嚎叫声出现,带着金属撕裂长空的质感,自西北方向急速逼近。

前方混乱的士兵尚未抬头,就有人惊呼:“是……是咱们的飞机,咱们飞机来支援咱们了!”

天空中,银白色的流线机身在阳光下闪动着寒光,宛如掠天而来的刀锋。

由两架一组编队的p-51野马机群带着特有的加力呼啸,直接切入日机群后方,机翼下的.50口径机枪顿时燃起长串的火舌,子弹像成排的钢钉在空中开出一道道死亡的火网。

第一架野马的机炮直接在一架九七式重爆机的左翼开了个血洞,金属碎屑在阳光下迸散,旋即整架飞机拖着火焰翻滚着栽进云下的战场。

第二组野马上来就是一个斜劈,击碎了零战的油箱,机腹火焰瞬间蔓延至座舱,那架零战如同一颗燃烧的彗星,直直地砸进怀化南面的山坡。

“咚咚咚……”的射击与“哒哒哒……”的重机枪声交织,空中的局势在短短不到三分钟内急转直下。

日军飞行员虽然也试图反击,但在速度与俯冲性能上,他们此刻完全被野马战机压制。

地面上,晋绥军与八路军战士看着一架又一架冒烟的日机坠落,士气猛然振作,压抑了一小时的呐喊此刻在战壕和工事内爆发。

有人甚至激动得冲出掩体,对着空中飞驰而过的银白色机影挥动钢盔,高喊:“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