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护佑
储秀宫主殿内，平妃正侧倚在临窗的暖炕上，她的怀中抱着被杏黄锦裹着，正酣睡的十格格。
她低垂着眉眼，目光温柔地流连在十格格安谧的睡颜上。
平妃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拍抚着十格格，仿佛全副身心都在十格格身上，完全做足了一副慈母的模样。
但与面上相反的是，平妃现在其实有些心不在焉。
她心里正仔细思索着章佳庶妃的事，回忆着她自己的言行在皇上面前有无不妥，并没有分出心神去关注已然熟睡的十格格。
这时，揽星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殿内，她看了一眼“慈母”模样的平妃，便轻声行礼，禀告道：“娘娘，章佳小主醒了。”
听到揽星的禀报，平妃拍抚十格格的动作并没有丝毫停顿。
但她也抬起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感慨道：“是吗？长生天保佑！她与十三格格都是有福之人啊！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们母女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平妃甚至对着虚空轻轻点了点头，仿佛真的在感叹章佳庶妃受神灵庇佑一般。
揽星仍是低着头，附和道：“娘娘素来心善！想必章佳小主也受到了娘娘的福气庇佑。”
她这话语虽然恭敬，但语调却平平。
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感佩，更像是对主位话语的例行应和。
平妃挑了挑眉，看着揽星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懒得在意揽星对她的敷衍，平妃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十格格从温暖的怀中移到炕上铺着的软褥间。
只见杏黄的锦被依旧妥帖地裹着十格格，熟睡的十格格似乎察觉到动静，微微伸了伸手。
平妃顿时屏住呼吸，见十格格伸手后，依旧熟睡，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她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仔细地将被角掖紧，确认毫无一丝透风的可能。
平妃才缓缓直起身，“既然章佳庶妃已醒，于情于理，本宫也去要探望一下。”
——
“咳咳咳！”
平妃还未走进东配殿内，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她不由得微微蹙眉，止住了脚步。
她的目光扫过垂手侍立在侧的一名守在东配殿门前的小宫女。
“章佳庶妃这病，” 平妃的语调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如同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侍立的宫人听清，“本宫听着，咳得这般厉害，倒是让人忧心得很。太医……现下是如何说法？”
“回禀娘娘，张太医说那毒霸道得很，”宫女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虽用了药将小主从鬼门关前硬拽回来，但这身子……”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已经被毒伤了根本……”
平妃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刚想抬脚抬入殿内。
“咳咳！咳咳！”
听着殿内又传来的呛咳声，平妃身体一僵。
她抿了抿唇，微微侧过头，像是对揽星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罢了，本宫还是等章佳庶妃好一点再来吧！”
说完，平妃朝守在门外的小宫女抬了抬下巴，“你替本宫向章佳庶妃带句话，就说......”
她眉头紧蹙，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痛惜，“就说本宫会帮她讨回公道，她好好养病，不必忧心！”
“嗻！”
——
德妃脸色苍白，她用手捏着眉间，有些烦躁地问道：“承乾宫那边如何了？”
“娘娘别急，奴婢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如芸安抚德妃道。
她话音刚落，就有宫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奴才参见娘娘！”
“说！”
“承乾宫突然请了太医，而且......”小太监跪伏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而且奴才过去时，正好撞上万岁爷进了承乾宫。”
“呵！”
德妃直接冷笑一声，还未等她说什么。
“娘娘！”
如芸就急急打断，声音陡然拔高，“现、现在已是晚膳的时辰了！万岁爷也许……许是今日心血来潮，要同皇贵妃娘娘一同用膳呢？这事说来也是寻常……”
“临近年末，皇上日理万机，无一日不是焦头烂额！从储秀宫出来，万岁爷便径直回了乾清宫，想必连口热茶都未曾喝安稳！”德妃幽幽地看着如芸道，“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了承乾宫。”
如芸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
德妃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来禀告的太监先下去。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临到门口，还格外机敏地将沉重的殿门悄然地阖上，隔绝了外间的声响。
如今殿内只剩下德妃和如芸两人，空气却十分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如芸，”德妃缓缓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本宫也没到失了智的地步。”
如芸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德妃，只见刚才还焦躁不安的德妃，此刻脸上却是一片看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娘娘一向聪慧，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娘娘！”
“你我主仆二人相伴多年，”德妃一边慢条斯理地烫洗着素白瓷杯，一边用那种仿佛叙旧的平淡口吻说道，“谁不知道谁啊！又何必如此拘谨。”
“本宫也不说虚的，”她将那杯新沏好的、氤氲着雾气和清香的茶，轻轻推到了如芸面前，“依现在的事态看，本宫......怕是难逃罪责了。”
如芸瞥了一眼茶杯，又看了一眼德妃，心脏骤然缩紧，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喉咙发干，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声音放得极低的同时，还带着小心翼翼的逢迎，“娘娘，您言重了！您自入宫以来，便得长生天护佑，洪福齐天，遇难成祥！此次……此次也必定……”
“护佑？”德妃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本宫倒真希望那份护佑，能实实在在地用在此时！”
如芸意识到不能让德妃接着说下去了。
那话从德妃口中说出来和从她口中说出来完全就是两码事了。
她立马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面带诚恳地说道：“娘娘！奴婢自入宫以来就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深受娘娘照拂。如今娘娘深陷囹圄，奴婢自当与娘娘共进退，定要为娘娘寻个出路！”
德妃微微挑了挑眉，低头轻笑一声，自顾自地说道：“你对本宫也是忠心耿耿啊！”
如芸跪在地上努力维持自己表面上的镇定。
见如芸不似作假，德妃将新倒好茶的茶杯拿起，一口饮尽，如同饮酒一般。
“呯！”
德妃重重地放下茶杯，“寻出路谈何容易，如今承乾宫那边皇上突然过去，必然是有所怀疑。”
还没等如芸抬头说话，她接着说道，“不过，本宫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德妃霍然站起身。